第三年。
李屠户身上的染鬼忽地又出现了。
但祂只是看着陈远的模样,便自己消散。
第五年。
李屠户的肉铺生意坏了。
生肉吃坏了一家员外千金的肚子,便被府上下人来到铺前揍了个半死。
陈远去了赌坊回来的路上,也才拾到李屠户,拖着其半残的躯体回了小院。
第六年。
小院的租金给不起了。
二人被迫抱着老僵,风餐露宿,整日在福安街头,酒楼后厨的泔桶里寻着残羹吃。
李屠户如今已五十五岁,但其模样,却像是老到了七八十。
二人在一小拱桥下安了家。
第七年。
陈远不再去赌了。
他已饱经风霜,看着,也似不惑之年的中年汉子。
他老了,也开始愁着生计。
道观招收杂役,陈远去应聘,却也因身子骨太差而被拒绝。
第八年。
因常住拱桥之下,风雨交加,潮湿冰寒,使得李屠户病倒。
陈远每日做短工赚取的铜板,根本不够药钱。
为了让李屠户活命,陈远去了那福家钱庄借贷。
十两银子,每日利息三百文。
还不上,便用一腿或者胳膊来偿还。
陈远用着十两银子,给李屠户买了药材,置办了软席子,买了床厚实被子,这才使得李屠户渐好起。
只是银子还不上了。
福家钱庄的小公子,带着数十位小厮,堵了桥洞下。
足有七年过去,小公子早已不惧这老屠户和赌鬼的暗里面儿,出手狠辣,十个小厮将陈远打得几乎站不起来,胳膊也被扭断。
取来了个刮骨粗刀,便要砍下。
但听着一声冷喝,却让整个福安郡都为之一震。
寻远道姑从天而降,一息灭杀十位小厮,虽身上青裙出尘如仙,但眼神却似凶恶的似猛禽。
“区区钱庄公子,便是如此欺压弱小的?”
小公子尿都被吓了出来,跌坐到后面,颤着手,从怀里取出来那张画了押的欠条。
“仙姑在上!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这乞丐是自知后果,也借了的钱啊!”
寻远道姑却是不停,气息一凝便要绞杀这福家公子。
却手腕,被冰凉的手掌握住。
陈远气息萎靡,低声道:
“算了吧……白纸黑字……杀了他,我与李兄也无法在福安活下去了……”
寻远道姑眼眶瞬间红了,她微微颤着身子,眼泪滑至嘴角,哽咽说道:
“陈哥,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远灰黑浑浊的眸子望着天,头上白发一根根铺开。
“妮子,哪里有什么陈哥……”
“一个可悲的赌鬼罢了。”
“你走吧。”
寻远道姑忍着苦痛离开。
福家小公子心惊保住了性命,便忙忙跑回了钱庄,再不敢来桥洞。
第九年。
陈远与李屠户,依旧是桥洞下相依为命的两人。
唯一多的,便是深夜里,有一只人形染鬼,自李屠户身体里爬出,与二人同坐一起。
祂的嘴里,永远只有三个字。
“不要回。”
第十年。
第十一年,第十二年,第十三年……
李屠户今年六十一,勉强做起了老本生意。
只是现在他早就力不从心了,杀猪也按不住猪头,只能依着陈远帮忙。
这一窝子猪仔,是道观送来的,说是慰问。
养了大,便能对付些基本生计了。
虽侵蚀李屠户的染鬼似乎并无什么大动作,但对李屠户生命养分的汲取,却是非常之快。
如今只有六十一岁的李屠户,却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那般枯槁。
他耳背目不明,牙齿也掉了甚多。
陈远亦是饱经风霜,满脸褶子,是一点瞧不出来当年模样了。
他老了。
似乎不再长生。
第十五年。
李屠户六十四岁。
二人攒了些积蓄,重新将那小院买了回来。
陈远如今有了活计,是在道观里做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