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金丝银藕雪莲羹,也是一道南方菜,最能解酒……徐公子,你多吃点……”
“这是香茸蒸火腿,这是烤羊蹄、这是四味肉丸子、这一道叫‘金鲤迎春’……这些都是北方菜,徐公子,你也尝尝……”
徐恪只好忙不迭地动筷,他见南宫无花还要给他夹菜,急忙摆手道:“南宫……姑娘,徐某自己来,自己来……”
“徐公子……叫我‘无花’就行了……”南宫无花轻声道。她此时虽然放下了给徐恪夹菜的筷子,但一张肥大的圆脸却微微露出了些粉红之色,声音非但变得“轻柔”了起来,整个人竟还“羞涩”地低下了头去……
“哎!小花啊!你今天对徐公子也太好了吧……什么‘小枣炖豆腐’‘金丝银藕雪莲羹’的……这些个好菜,我这做哥哥的,可都从来没吃到过呢!你这么偏心,我这个哥哥可要生气喽!”旁边的南宫不语,见自家的妹子脸露羞赧之色,急忙打岔圆场……
“哎呀!哥……徐公子,不是客人么!”南宫无花一跺脚,佯装嗔怒道。她此时好似要故意做出一副小女子的娇羞之态,但这一番“撒娇”的神情在她一个近三百斤的身躯上展现出来,别提有多变扭!旁边的徐恪只看得是心惊肉跳。他只得低头只管吃菜,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去碰触到南宫无花那一堆不断抖动的肥肉……
“贤弟,莫急着吃菜,来来来,与愚兄再饮一杯!”南宫不语又与徐恪对饮了一杯,笑着说道:
“贤弟啊!不瞒你说,舍妹这一身厨艺,在这长安城中,可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喽!贤弟要是有意,今后,多来愚兄府上,愚兄包你每次都能大饱口福呀,哈哈哈!”
“是是是……”
“好好好……”
徐恪只得连连点头,不时应声。他此时只盼着门外的铜壶能加快滴漏,时辰能够快些过去,他好及时告辞,早点抽身。
说起来,他徐恪吃过的酒席也不可谓不多,有虚与委蛇的、有针锋相对的、有满座拘谨的、也有高谈阔论、大放厥词的,但都没有今日这一场酒席,让他吃得这般难受,这般如坐针毡……
偏生,今日这场酒席的两位主人,还是如此地热忱、如此地周到,又如此地真挚……这种真挚与热忱,全无作伪。徐恪虽然一心只想着早点抽身逃离,但还是不好意思遽然开口。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陪吃、陪喝、陪笑……
世间无奈之事,莫过于如此。
人,往往宁可处在虚假的美好里,也不愿回到丑陋的真实中,世上之人,大概如此……
“徐公子,你怎么不吃了?……是嫌弃无花做的不好么?哪里不好,公子只管说,无花下次一定改……”南宫无花一脸真挚地问道。
“姑娘,你的菜,真的……真的已经很好吃了!”徐恪用力的挤出几丝微笑,回答道。
“那……徐公子!你可一定要多来哦,无花还有好多手艺,你还没好好尝尝呢!下一回,无花再给你做珍珠银耳羹、拔丝山药、荷叶粉蒸肉、香花四喜卤猪蹄……都是你们南方的名菜!”南宫无花仍然是“故作娇羞”地说道。她这一番“娇羞”之态中,依然带着满脸的诚恳。
徐恪直听得心里头想哭……
好不容易熬到了戌时,徐恪终于可以起身告辞,南宫不语却还要挽留,徐恪只得不住地言道:
“南宫兄,来日方长、来日方才,一会儿可就要宵禁了,兄弟今日不胜酒力,这头已晕、脚已浮……真的是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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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不语只好起身送徐恪出门,见徐恪转身步出屋外,南宫无花心中不舍,还待亲自相送,却被她哥哥摆手拦住。
两人走到了南宫府门之外,徐恪定要让南宫止步,南宫不语却坚决要送。徐恪无奈之下,只得牵着自己的马,任由南宫不语随着自己,一直走到了永兴坊大门之外。一路上,南宫不语也不待徐恪相问,便顾自絮絮说道:
“贤弟!我知你心中疑问,为何我兄妹二人,一瘦一胖,有恁大的差异。咳!只怪我爹娘过世的早,我和无花又相差了十二岁,是以我对她稍稍宠溺了一些……我父母离世之时,无花尚且年幼,当年我公务繁忙,无暇陪她。她心中苦闷,便一味地吃喝,不想,到如今,竟吃的这般……咳!委实是胖了一些啊!”
徐恪便劝道:“南宫兄,令妹体格健朗,只要她心中开怀,一生喜乐,胖一些又何妨?”
南宫不语喜道:“这么说,贤弟不嫌弃女子肥胖么?我大乾素来不以女子肥腴为丑,据闻宫里的杨贵妃亦是体态丰腴之人。贤弟,我这位妹子,除了身材略微胖了一些之外,她贤良淑德、样样皆能,一身厨艺,更是了得呀!贤弟若能得她为内助,来日必能……”
徐恪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他急忙连连摆手道:“南宫兄!今日天色已晚,我这头晕得厉害,眼下可真得回去啦!南宫兄留步,留步啊!”
徐恪立时上了马,也顾不得回头,两腿一夹马肚,便朝着醴泉坊的方向,如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