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听戴舟这一番长篇大论,不禁眉头微皱,原本他以为戴舟身为大理寺卿,又闻此人向来以敢于犯言直谏而闻名,今日想必亦有独到之见解,孰料此际,戴舟这一番对答,听起来似皇皇大论,却等于什么也没说。
此刻,坐在李义身边的徐恪却冷笑道:“依照戴大人的意思,京城中的这几桩命案,既不是妖人所为,也不像百姓斗殴,那么……敢问戴大人,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戴舟被徐恪一顿抢白,脸上未免有些不太好看,不过他显然是一位极有涵养之人,见徐恪发问,却不慌不忙道:
“这个嘛……我刚才不是说了,想要推断元凶是谁,尚须详加勘察,多方找寻线索,以目前的案情来看,尚不能遽下定论!”
徐恪又是一句冷笑道:“敢问戴大人,目下已经死了三个,戴大人是想等到长安城中不断地有人死去,不断地有成年男子变成一具具干尸,然后再慢慢地找寻线索,再慢慢地去推定凶手?”
戴舟干咳了两声,脸上微微一红,他望了堂上端坐的赵王一眼,见赵王的眼神中,仿佛也有着与徐恪同样的疑问,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如今长安城内虽然连发三件命案,但毕竟线索不足,谁都没亲眼见过凶手的模样,怎能轻易就断定死者是被妖物所杀?再说……”
戴舟本想说的是:“再说这几桩命案若是未经细查,就匆忙推定元凶乃是妖物作乱,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势必引得长安城内人心惶惶,好事之人再添油加醋一番,弄得谣言四起,百姓们都会吓得不敢出门!我堂堂大乾的一座京城岂不是要成了一座死城?”然而他偷眼一瞥,蓦地见赵王的眼神中已微露不满之色,于是心念一转,随即改口道:
“卑职听闻,徐千户此次被皇上相中,委任为本次破案的专案副使。徐副使年纪轻轻,便蒙皇上如此器重,想必是有过人之能!副使大人见识超群,对本案有何高见,卑职愿洗耳恭听!”
这一下,戴舟以退为进,转而把这个棘手的问题反手就甩给了徐恪。堂上诸人见状,各自表情不同,都是各有各的想法。
刑部尚书成克中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心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当堂如此放肆!戴舟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断案高手,执掌大理寺十余年,屡颇奇案,连圣上都要以礼相待,今日哪儿轮得到你小子无礼取笑!
沈环与程万里却都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南宫不语神色焦灼,欲言又止,频频以眼色向徐恪示意,意思是让徐恪切莫冲动,若一言不慎,传到了天子御前,再被言官们抓住把柄一通上书弹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京兆尹钟兴鸣与徐恪从未谋面,此际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一会儿看看上面的徐恪,一会儿又望望下面的戴舟,不知是该劝解为好,还是不去劝解也罢……
赵王李义却只是端起眼前的茶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上好的“花雨”,直到此刻,他方才品味出,这茶水中的清新香甜之味,端的是妙韵无穷。他心中不禁莞尔道:
“师弟啊师弟,你可真是一个可爱之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