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徐恪已在此等候,也不意外,洗了一把脸后,两人就坐在前厅中,一同开始用膳。
自然,赵昱也只是在短短的时辰之内,又做好了一顿丰盛可口的饭菜。
徐恪夹着这些清淡而不失美味的菜肴,心下不禁啧啧称奇。他觉着女子着实是一种了不起的人,几乎每一位女子,身上都有一种了不起的本事,那就是做菜!
无论时间有多紧促,无论材料有多不足,无论日子有多艰难,只需一锅一灶、一碗一瓢,她们就能变着戏法似的,做出一整桌的美味。
她们将对家人的爱,对生活的包容,对幸福的理解,对未来的渴望,全都化身在那一碟一碟的美味中,化身在那一日一日的操劳里……
这世界上若没了女人,简直不能称其为世界!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秋明礼便与徐恪讨论起了如今这朝堂的局势。
秋明礼道:“无病,你可知吏部尚书一职,由谁接任?”
徐恪道:“谁?”
秋明礼道:“这人你也认识,他便是昔日的户部员外郎,潘闻卷!”
徐恪略加回想,随即摇头道:“竟然是这个人?还升得这么快!”
秋明礼捋须笑道:“想不到吧?莫说是你,连老夫也未曾想到,咱们六部之首的吏部,这尚书一职竟是由潘闻卷接任!”
徐恪问道:“据闻这潘闻卷党附晋王,他此番升官如此之速,是不是全赖晋王举荐之功?”
“那是自然!不过……”秋明礼仰脖喝了一大口酒,道:“这吏部尚书一职,干系重大,此次潘闻卷能当上吏部尚书,恐怕……也不单单是靠晋王的举荐!”
徐恪疑惑道:“难道,个中还有别的情由?”
秋明礼道:“这还不是咱们这位皇帝御下平衡之术?”
徐恪道:“这是何解?”
秋明礼道:“你想想,这吏部是由哪位皇子‘奉旨该管’?”
徐恪略作思忖,立时道:“难道说,皇上对魏王还不放心?”
秋明礼点了点头,道:“皇上的心思,任谁都是猜不透的。不过,眼下,潘闻卷身为晋王之心腹一事,已是举朝皆知。这个时候,皇上却把晋王心腹放到魏王该管的吏部作一个尚书,其用意可想而知。”好吧
徐恪想了一想,道:“兴许,在皇上眼里,是觉得潘闻卷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呢?”
他此时脑海里忽然就闪现出一个人影,那人五十几岁的年纪,生得又黑又瘦,时常在议事堂里发出一些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毫无所用之语,他每一次见了那人,心下都不由得生出一丝反感。然而,那个人却是在皇上眼里,“才名俱佳、可堪大用”之人。
自然,徐恪此时所想到的那个人,正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成克星”,刑部尚书成克中。
秋明礼拿来酒壶,为徐恪与自己一一倒满,又举杯与徐恪对饮了一大口,这才缓缓言道:
“无病啊,你可知前任吏部尚书毕松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世人皆知,他乃废太子李仁的心腹,可谁又知道,那毕松云还是康元三十三年的头甲第四名。他才思敏捷、文彩绝佳,除了为人有一些傲气之外,也算一个干练之才!饶是如此,他也是做了六年的吏部侍郎之后,再经李仁几次三番地争取,这才轮到那毕松云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秋明礼又举杯喝了一口,叹道:“可那潘闻卷又是个什么东西!他只不过区区一个从四品的户部员外郎,两个月前刚刚拔擢到户部侍郎的任上。此人不学无术,除了会一些溜须拍马之术,最大的本事就是玩弄心机,一意钻营。这样的人,如今竟又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试问,若不是皇上存心以制衡之术,如何能拔擢此人上位?咳!……鸠占鹊巢,着实可叹!”
徐恪拿起酒壶,为老师斟满,举杯劝道:
“老师何必伤怀?管他吏部尚书是潘闻卷也好,李问卷也罢,他且做他的尚书,与我等又何干?”
秋明礼与徐恪对饮了一杯,脸上却仍是一副忧容。
他心里在思忖着,魏王虽已贵为九珠亲王,然毕竟离太子还差着一步。如今,朝中各个皇子都在四下里争着安插人手,可魏王居然丝毫不为所动,这段时间,就仅仅是往吏部安排了一个厉成峰而已。而且,就算这个厉成峰,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可靠之人。这段时日,他已见了厉成峰多次,虽见对方言语颇为恭敬,也一再表示对魏王的忠心,但他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多年官场滚爬积累下来的油滑之气,到底此人的话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他也委实看不出来。
秋明礼不禁心下暗自叹道“照如今的形势看,魏王手下的势力实在是单薄了一些。”
徐恪见秋明礼兀自忧心,便道:
“老师别忘了,我北安平司的主要职责,便是对在京官员进行侦讯暗查,若那潘闻卷到了吏部尚书的任上,不好好为官,贪脏敛财或是渎职枉法,我北安平司第一个饶不了他!”
秋明礼闻听此语,不禁呵呵笑道:“无病啊,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为官三日’之后,果然也不一样了啊……瞧你这说话的口气,不愧堂堂一个千户!”
徐恪不由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道:“老师取笑了,无病这个劳什子的千户,早就不想当了……”
秋明礼却脸色一正,肃然道:“诶……无病,你怎可说这样的话!你才二十有一,便能成为我大乾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一个青衣卫千户,这可是皇上对你莫大的信任,也是魏王殿下帮你力争而来!如今,你又蒙白老阁主垂青,成为他的入室弟子,与赵王殿下成为师兄弟,这又是老天爷对你莫大的眷顾!你既有这样的幸运,当思为民谋福,为国效命,为天下苍生创百代之安!又怎能如此轻言放弃?!”
徐恪忙于座前拱手道:“老师金玉之言,学生记住了!”
秋明礼和颜道:“无病,你可知今时今日,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对你艳羡得紧?老夫知你是一个淡泊之人,从没想着要做多大的官,然而,上天既然把一份责任交到了你的身上,你便当勇于承担!今后,你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自暴自弃!”
徐恪只得再度应声道:“老师教诲,学生谨记于心!”
顿了一顿,秋明礼又关切地问道:
“听说你跟北安平司的南宫千户,颇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