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四月二十一、戌时、青衣卫诏狱】
自四月初四,徐恪将自己关进诏狱以来,转眼便已有半月之久。
他在诏狱中,一直在思索着几个问题,那就是,这一次他为了救人,将自己弄成了一个“丢官去职、身入诏狱”的结局,这样做值得么?将来,若再次遇上类似的事,他又该如何选择?他究竟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论官位,他方当及冠之年,就已是一位四品的千户,在大乾三百年的官场上,可谓是前无古人。
论武功,他在玉山草庐之前,蒙“雨庐翁”指点,虽仅习得一招剑法,却威力无穷,受用至今。
论际遇,他先后被秋明礼、李缜相中,成为户部尚书的学生,魏王的得力门下,后来,他竟还能被白老阁主看上,又成为神王阁天字门的弟子。
在他还不算长的人生中,已经获取了太多的好运!诚如一直在诏狱里陪侍他的明月所言,大人真的是一位好运之人。
是以,徐恪心中,每每也生出这样的感慨:
上苍待我,已如此眷顾,难道,我还要这样碌碌无为么?
我若与那些凡俗之人一样,以圆滑保护自己,以世故装点自己,时时左右逢源,处处谨小慎微,我自会仕途畅通,人生平顺,然而,那样做,又有何意?
纵然位极人臣,纵然家财万贯,纵然妻妾如云,那又如何?
百年之后,我依然不过枯骨一堆!
上苍给我的这一趟人生,就是让我来做这些的吗?
我何其有幸,能得上苍如此垂青。我行走于世,自当行我之所行,求我之所求,岂可如那些世间俗人一般,只知追名逐利,终日蝇营狗苟?我若活成那般,岂非莫大不幸!上苍若知我如此,亦必唉声一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我徐恪,自小于屯邅之中行来,不觉间竟已至风景独好之处!我受上苍如此好运,又岂能,妄自菲薄?!
……
徐恪心中这样想着,渐渐地便也已经有了答案。
他这样做,值得!
就算下一次,再下一次,遇着同样的事,他也依然会如此而为,并不会因为曾经吃过苦,碰过壁,就要如同那些世俗之人一样,非得变得圆滑世故不可。
因为,他心中有“道理”二字。
这个“道理”一直存于他的内心,仿佛自他出生之日起,就未曾有所更改。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