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八月初三、申时、杭州分水堂总坛内】
方铭博与落阳正于楼外楼中饮酒,忽闻手下来报,有一伙来历不明的强贼突然闯入总坛后院,将二堂主方树虎公然掳走……
方铭博闻言顿时大怒,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公然闯入我分水堂重地!然他转念一想,来者不为财货,却劫走了一个病恹恹的方树虎,这帮人不用猜也能想到,自然是徐恪与其手下的青衣卫人马。
方铭博立时就要回总堂内查看,他极力邀请落阳与他一道回总堂,可是落阳只是淡淡敷衍了他几句,大意就是方二堂主被人强撸而去,此事非同小可,但也只是分水堂之“家事”,他落阳一个外人,还是不方便插手云云,言罢,不等方铭博回话,落阳便已起身飘然而去。
望着落阳白衣远去的背影,方铭博忍不住暗暗朝他淬了一口,心道好你个落阳,亏我叫了你半日的“大师兄”,平时又自诩什么名门弟子、侠义人士,一旦真有事叫你帮忙,你便百般不愿,你这算哪门子“大师兄”?!今日我分水堂遭人突袭,死伤亦不少,你竟连赶过去看一眼都不肯,嘿嘿!感情你们少山根本没把我分水堂当自己人啊!
方铭博火急火燎赶回分水堂总坛内查看,见后院中一切果如手下所报,除了丢了方树虎一个人外,其余财货,分文未少,他心中便更加证实了先前所料,这一伙“强贼”必是徐恪无疑了。看着自己手下的堂众死的死伤的伤,方铭博心中不由地怒火勃发,令他最感愤怒的不是丢了一个方树虎,而是自己偌大一个分水堂,手下号称有数千之众,徐恪仅凭二十余人就能来去自如,且分毫未损,这件事若是在江湖中传扬开去的话,那他“魔心佛面”的名头怕是要成别人茶余酒后的笑料了。
依着方铭博平素的为人,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出这口恶气的,而且他报仇的手段必然要比对方更为毒辣百倍。可此时他静下心来一想,却反觉对付徐恪一事不可鲁莽,若是徐恪此人这么好杀的话,想堂堂一个少山掌门,何至于要亲笔给他送来一封密信?还几次三番特意命门下大弟子亲自登门,言语间还异常客气?!无非是如今的徐恪贵为青衣卫千户,还是朝廷派来的查案专使,若随意将这人杀了,当真惹恼了天子,闹不好就是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想到这里,方铭博心中便不住地冷笑。此时此刻,他对徐恪的心态可谓复杂。一方面,他恨不得用百般狠毒手段、千种酷历法子,让徐恪立时死在自己眼前;另一方面,他见少山掌门了空多次催他取徐恪首级,心中反而有些不情不愿,尤其回想适才落阳一副少山掌门首徒的高傲嘴脸,心中更是平添一股怒火。
方铭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贸然动手,他决定先去见一个人。
他要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大乾江南道经略使,汤山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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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此同时,在杭州府衙内院的庆元居内,徐恪望着躺在自己床上的方树虎,一想到对方已身中剧毒,行将就死,他心头才刚刚生出的一丝故友重逢的喜悦,立时又化作无比的沉重与心伤。
“其实……”方树虎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药包,“我身上还有一包那恶贼给我的解药,服了它……至少还能保我七天不死……”
“有解药,太好了!”徐恪忙上前一步,准备接过药包,命人制成药汤,好让方树虎赶紧喝下,不料方树虎忽然自行解开药包,随风一抖,一包浅褐色的药粉顿时洒得床边满地都是。
“二堂主,你这是……?!”徐恪欲待上前阻止已是不及,他满心不解,却见方树虎朝他惨淡一笑道:
“傻兄弟,‘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若是这药粉真的能解去我体内之毒,我早就服下了……”方树虎手指满地的粉末,苦叹道:“这包所谓的‘解药’,无非再让我苟活七天而已,七天之后,又是新的一番苦楚……那‘七星断魂散’中毒之后,苦痛当真是无穷无尽,咳!……哥哥我早就不想再如此苟活于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