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重要的,分水堂中虽有不少欺男霸女之徒,但多数堂众却是附近的农人与水手,强行解散分水堂无疑也是断了这些人的生计。
依照屠青青的想法,凡事均在人为,分水堂在方文昭与康铭博手里的时候,就算坏事做尽、臭名远扬,但是之后到了方蓉与方婉的手中,焉知不会痛改前非、变恶为善?
徐恪知道屠青青的用意,让方蓉接任分水堂的总堂主只是个名头,其意不过是为了服众而已,真正掌控分水堂内外诸务的,自然是杭州府衙了,也就是说,今后的分水堂,将尽数听命于屠青青。
另外,魏王交代给屠青青的重任,也并非只是一年上交一百二十万两白银,还有明年、后年……这之后,自然每年的盐税数目只可增多不能减少,若没有杭州分水堂这样一个江湖大帮供其驱使,只靠知府衙门里的那帮人,叫屠青青如何能完成魏王的重任?
明白了屠青青的良苦用心之后,坐在席间的徐恪,不禁对这位新任知府频频点首。
然而,徐恪心中随即又生出一股疑虑。
屠青青身为修行千年之上的大妖,不但心智超群、手段高明,且还精擅“勾魂大法”,能迷惑人心智,她如此不遗余力地帮助魏王,到底是图谋的什么呢?
不过,他这一番心思自然也就心里想想,绝对不会当面去问屠青青。
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蓉与方婉趁着大家高兴,突然就朝徐恪上前下拜,恳请徐恪能收她们两女为入门弟子。
徐恪心下顿感惊诧万分,他忙起身离座将两女扶起,再偷眼去望屠青青,却见她笑意盈盈,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心知这定是屠青青早就与方蓉、方婉商量好了,就等着桌前看徐恪会如何反应……
徐恪怎能答应方家二女之所请?他心道休说我如今就这点微末武艺,就算我学武有成,又怎可做你们的师傅?
你们的祖父死在我手,你们的父亲因我而死,我何德何能,如何做得了你们的师傅?
无论方蓉方婉如何求肯,徐恪只是摇头坚辞,没办法,在屠青青劝解之下,两位女孩只得怏怏作罢。
徐恪为表歉意,遂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那块“镶金虎牌”,将之递给了方蓉。
舒恨天见状大惊道,无病老弟,这可是代表着你千户身份的青衣卫虎牌啊!你怎可将它随意送人?!
徐恪摆手笑道,无妨!这块牌子就留在蓉儿身上,将来到了万一之时,或可派得上用场,你们也无需担心,待我回京之后,只说腰牌被我路上遗失,叫吏部帮我补办一块就是。
魏嘉诚心道,遗失腰牌可是不小的罪名,你徐大人说得倒是轻巧,让吏部帮你补办一块,吏部铨选司的那帮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不参你一本就算万幸了!这件事往小了说是有失官体,往大了说就是怠忽失职,若是被言官借此弹劾,搞不好就得丢官去职啊!
可他虽心中焦急,但见徐恪面上一副云淡风轻之状,自也不敢上前阻拦。
方蓉眼见腰牌上刻着“徐恪”两字,又见整块腰牌雕工精美,一个虎头栩栩如生,立时爱不释手,但她也不敢就这么随意接取,而是转头看向屠青青,见屠青青点头默许,顿时无比欣喜地接过腰牌,贴身藏于怀中。
是夜再无别事,众人对着府衙内院中的细湖月色,把酒临风,自在饮酒,不胜洋洋之喜。
屠青青虽已从舒恨天口里知晓了徐恪的离奇身世,但看徐恪不语,她也只当不知。
不过,屠青青心里也觉着奇怪,徐恪既已知晓了自己的皇子身份,如何面上神情还是如此平静,就仿佛今日今时的徐恪,与昨日昨时的徐无病,并无半点区别。
……
……
酒宴罢,徐恪回到自己的庆元居中休息。
他什么都不再多想,只管倒头就睡。
匆匆一夜,便已过去。
翌日天明,徐恪记挂着姚子贝的病情,遂卯时初刻便率队出发,屠青青与方蓉、方婉一直送行至杭州城北门外。
徐恪与屠青青当先骑马而行,后头紧跟的是魏嘉诚与舒恨天,后面马车内坐着的是方蓉与方婉,再后面就是满载着盐税官银的车辆,最后的一辆囚车内,则绑缚着兀自浑浑噩噩的康铭博。
徐恪从京城里带来的一百多名青衣卫健壮卫卒,此番自然也尽数跟着千户大人回京。如此一来,车辚辚、马声声,一百多人马押着车阵从杭州城的大街上列队而过,这一番浩大声势,自然也吸引了无数路人前来围观。
围观的百姓们也随着议论纷纷了起来:
“听说是钦差大人回京了,这位大人好年轻啊!啧啧啧,模样还这么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