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先生是为了我好，不然不会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我也知道忠言逆耳，高层多首鼠两端之人，我身处其中，未必能有善终。但我杜威对国家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叛国投敌之事，先生不必多言，此事不容商量。”

这一刻，杜威身上也闪烁着正道的光。

客卿闻言，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大人如此忠肝义胆，却在我们国家屡遭小人针对。大人，值得吗？”

杜威咬住了嘴唇，片刻后，他沉声道：“我杜威忠于国家，那些小人不能代表国家。作为国家的外交大臣，一部之长，我绝不能叛。乾国尚且不缺那些视死如归的忠臣，难道我们还不如乾国不成？”

客卿知道自己劝不动杜威，便就此作罢，拱手称赞道：“大人立场坚定，小人佩服。既然如此，那小人也实话实说。大人的打算，想要成功是很难的。”

杜威认真道：“先生细细道来。”

客卿道：“大人主管的是外交，即便加入乾国，也很难去掌握军权。正如四皇子所言，乾国应该会把您放在礼部，让您去和儒家斗，然后上官云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而大人想的却是重创大乾，在礼部想要重创大乾——很难。”

杜威点头道：“我也知道很难，但如果我能打掉儒家呢？”

客卿沉吟道：“如果能够打掉儒家，自然是大功一件，功劳不亚于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但是恕我直言，大人在乾国人生地不熟，即便有四皇子帮您，想要打掉儒家也如同痴人说梦，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杜威笑了：“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我从来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小四身上过。我真正的后盾不是小四，是智慧女神。”

“智慧女神？”

客卿有些奇怪。

杜威解释道：“女神曾允诺我，上一次我出使乾国，受了很多委屈，全是她之过失。”

客卿吓了一跳，立刻道：“大人慎言。”

杜威摆了摆手，崇敬道：“这是女神的原话，女神的胸怀如同海洋一样宽广，而且最为善待信徒。女神亲口对我说，我受的委屈她不会忘记，如果我有需要，她会亲自出手一次，为我解决麻烦。”

“竟有此事？”客卿极为吃惊，而后便是惊喜：“若有女神相助，那此事大有可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大人仍旧不能掉以轻心，虽然有些话会亵渎神祗，但我必须要提醒大人，乾国……未必没有屠神之力。所以即便有女神做后盾，大人也要保持警惕，而且要步步为营，不然甚至有可能会连累女神。”

客卿的语气十分严肃。

他说的话，对于神祗来说也极为不敬。

毕竟在西大陆，尤其是对于信徒来说，神明是无所不能的。

质疑神明，就是死罪。

但是杜威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客卿道：“先生提醒的极是，这世上又岂有无缘无故之成功。况且女神虽允诺为我出手一次，可机会难得，我自然不能浪费，要为女神创造最佳的出手机会。还好，有先生助我，大事可成。”

“大人有此心态，那此事的确大有可为。”客卿点头道：“而且借助此事，大人若能和智慧女神加深联系，届时即便回国，大人依旧能够得到女神的庇护，对大人的未来也极有好处。”

杜威的笑容更加真实了。

“不错，事情总是相对的。之前我的确是损失很大，而且在国内屡遭针对。但也正因此事，让我得到了女神青睐。只要我能够抓住这次机会，何愁不能翻身？”

杜威眼中闪烁着野望。

他当然知道事情不容易。

想要复制四皇子的成功更不容易。

但是作为西大陆的外交大臣，杜威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的那种人。

真要是很容易，他还不屑去做呢。

正因为有挑战性，在杜威看来才符合自己的身份。

富贵险中求。

有智慧女神的庇护，成功的可能性在他看来已经有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看他的努力和智慧。

杜威不怀疑自己。

所以，他准备上赌桌。

当然，杜威也不是自信爆棚，他还是十分稳健的。

所以他对客卿道：“先生，你为我草拟一份计划书，我先向女神禀报。如果女神不同意，那一切休提。如果女神同意，我便答应乾国的要求。女神智慧诸神第一，我或许会判断错误，但女神绝对不会。”

“大人睿智，如此一来，的确将风险降到了最低，可以一赌了。”

客卿也投了赞成票。

凭心而论，杜威没有冲动。

事实上在人间，有神明相助，依旧还稳妥为上，步步为营，已经很稳健了。

尽管不能和陆元昊那种稳健鬼才相提并论。

但是杜威的稳健程度，绝对超过绝大多数人。

所以，无论是杜威还是客卿，都不认为他们犯了错。

另外一边。

四皇子更不认为自己犯了错。

从杜威这儿出来，四皇子就直接去找了上官丞相。

“搞定了。”

上官丞相惊讶道：“这么快？”

四皇子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个老东西在以己度人。

“快？开玩笑，本宫向来一夜三次，一次一个时辰。”

上官丞相：“……”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一次一个时辰……那是病，得治。

上官丞相内心吐槽，但面色淡然，云淡风轻的略过了这个话题，关心起了杜威：“杜威是怎么说的？”

“他说要再考虑考虑，不过以我对杜威的了解，他肯定心动了，后面就是和我们谈条件。”四皇子道。

上官丞相沉吟道：“这个条件怕是不好谈。”

四皇子点头道：“当然不好谈，杜威肯定漫天要价，然后我们就地还钱。他要一万，我们回一百。”

“噗……”

上官丞相直接喷了。

你可真是个砍价鬼才。

四皇子还以为上官丞相在担心杜威会直接拂袖而去，补充道：“丞相不必担心，杜威一肚子坏水，不会那么容易谈崩的。”

上官丞相顿了顿，然后诚挚的发出了邀请：“殿下，你想做官吗？”

四皇子：“蛤？”

什么鬼？

上官丞相道：“殿下如果想要入朝为官，以殿下的功劳，我可以任命你为鸿胪寺卿。”

鸿胪寺，外交机构。

鸿胪寺卿，基本就等于大乾的外交大臣。

四皇子给杜威承诺的也是这个。

上官丞相继续道：“以殿下的面皮与手段，很适合做外交，鸿胪寺就缺殿下这样一个混不吝的主事者。儒家的人什么都好，但行事还是有些太过君子了。”

在上官丞相看来，四皇子这么不要脸，正适合拿去对付歪果仁。

四皇子：“……你是在夸我吗？”

上官丞相正色道：“绝对是对你的赞美，如果我夸一个人宽仁善良，那才是在骂他。官场需要的是好人，更需要能人，殿下就是能人。”

四皇子吐槽道：“我自己都没感觉自己是能人。”

“殿下的厉害，就在于不自知。”上官丞相道。

四皇子：“……”

还是觉得这个老家伙在捧杀自己。

坚决不信。

“鸿胪寺卿还是留给杜威吧，我和他说的就是让他先做鸿胪寺卿，然后提拔他做礼部尚书，上官丞相你就这么和他谈。”四皇子道。

上官丞相见四皇子没有答应进鸿胪寺，有些失望。

他是真的认为四皇子适合干外交工作，不是在客气。

不过既然四皇子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也无法强求，只能无奈道：“殿下说的我记下了，只是杜威的资料我看过，他不是那种真正能叛国的人，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在算计他，他也在算计我们。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我们在掌握主动权，但还是要多加小心，免得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四皇子淡定道：“没事，我对你们有信心。”

“殿下有信心？”

“我没信心，我是对你们有信心。”

四皇子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和你们这群老银币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废物，我自己也感觉就是个废物。但是和杜威在一起，我都能压制他。这么明显的差距，杜威那个傻白甜怎么可能是你们这群老银币的对手？”

四皇子以自己为衡量标准，认为一点毛病都没有。

上官丞相无言以对。

就如同四皇子分不清刚才他夸四皇子厚颜无耻是在夸他还是骂他一样，现在他也分不清四皇子说他是老银币是在夸他还是骂他了。

四皇子不知道上官丞相的想法，他也不关心。

他只负责起一个开头，让杜威入套。

后面的事情在四皇子看来，都是上官丞相他们的工作。

“上官丞相，等杜威钻进你们设置的陷阱以后，别忘了给我封王。”

四皇子不忘给自己要好处。

“还有，不见兔子不撒鹰。根据我对杜威的了解，杜威属于那种十分舍得下本钱投资的人。所以我建议上官丞相你和杜威谈的时候，尽可能多的给他画饼，许那种根本实现不了的空头承诺，然后以此为理由找杜威要投名状。杜威不蠢，但他贪，而且喜欢放长线钓大鱼，所以他很有可能会上套。”

上官丞相：“……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不给杜威好处，反而让杜威先给我们好处？”

“对。”

四皇子给予了上官丞相肯定的回答。

见上官丞相有些三观崩塌，四皇子解释了一下自己这样做的逻辑：“上官丞相，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如果我们想要拉拢一个人，不仅不能给他好处，反而要向他要好处。一门心思给他好处的话，很容易就让他产生理所当然的感觉。等到有一天不给他好处了或者反而给少了，他还会因此产生埋怨，根本不会感恩。”

上官丞相再次刷新了自己对于四皇子的认知：“没想到殿下年纪轻轻，竟然如此通透，难得，难得。”

四皇子谦虚道：“嗨，我这可不是通透，我就是这样的人。之前老杜就是这么拉拢我的，所以后来他好处给的少了我就生气。”

上官丞相：“……”

太尼玛真实了。

“反而你们这群老银币，我立了那么大功劳都不给我封王，我不仅不敢生你们的气，还得上赶着求你们。你说让我再立大功才给我封王，我甚至内心对你还有一丝丝感激。”

四皇子说到这里，仰天长叹：“这就是人性啊，太贱了。所以我们想要拉拢杜威，就不能给他好处，反而要使劲的欺负他。”

四皇子杀疯了。

而且还把自己当例子举了出来。

绝对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上官丞相无法反驳。

他只能拱手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圣人诚不我欺。殿下高明，本相学到了。”

四皇子说的这些事情，他其实也是懂的，只是作为大乾的丞相，上官云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代表的是大乾的国格，太不要脸的事情，私下里是可以做的，但是明面上不行。

不然丢人的是整个大乾。

地位太高，有些事情就被限制住了。

所以他反而做不到四皇子这么洒脱（无耻）。

想到这里，上官丞相再次向四皇子发出了邀请：“殿下，在我们大乾，你是最了解杜威的人。所以和杜威谈判，还是由殿下你来负责吧，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啊？让我来负责？”

四皇子有些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