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菜的侍女来来往往,各种珍稀菜品应接不暇,很快,每个人的案上都摆满了各种菜肴。
香气扑鼻间,众人都是食指大动。
还未动筷,又有几位长袖舞女款款入内,身后跟着数位手挽丝竹的乐师。舞女与乐师见过礼后,乐师席地,舞女巧笑弄姿,随后阵阵悦耳丝竹间,长袖飘飖,姿态嫣然。
此情此景,众人也放松下来,玉苏微笑请众人动筷。
悦耳丝竹间,秦峥也鼓起勇气,热切目光看着对面默默欣赏舞蹈的琴柳,微笑道:“尊敬的琴柳公主,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我?”
虽然眼睛在欣赏舞蹈,但实际上琴柳满脑子都是“老师在哪里”。闻言她只是看了秦峥一眼,然后淡淡回道:“没见过。”
“我与公主殿下通过许多信件,公主殿下可以回忆一下。”秦峥毫不气馁,继续问道。
琴柳心里有些不高兴。
她当然见过秦峥,也确实收过秦峥的信,一开始还勉为其难地回过几封,但后面就完全放弃了。真的,琴柳只觉得秦峥烦。
“秦皇子也太莽撞了,琴柳公主天资卓越,又怎会记得当年的一个手下败将呢?就如凤凰于凡鸟,终是不得见的。”一边的赵单微笑说道。
讲真,她还是会记得手下败将的,比如她的朋友林珏,就是一位在她手底下屡战屡败的手下败将。琴柳忍不住嘴角微勾,但转瞬即逝。
“哼。”秦峥瞪了赵单一眼,冷哼一声,显然不知道他就在刚才,错过了自己心上人的惊鸿一笑。他看着琴柳继续道:“今日我为琴柳公主准备了一些小礼物,还望琴柳公主不嫌礼物,收下我的一片心意。”
“我嫌。”琴柳淡淡道。
“?”秦峥有些懵逼。
我靠就算你真的嫌弃也要做个礼节意思意思收下啊,这么直接干什么?我很没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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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柳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师父教过,要收礼物,那便要收这天底下最好的礼物。那尊敬的秦峥皇子,您的礼物,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礼物吗?”
嗯,林珏送的冻糕……嗯,布伦纳德大师做的冻糕,对她琴柳来说,确实是天底下最好的礼物了。
琴柳似乎是在回味那两款新品冻糕的味道,嘴角再度微微翘起,又立马隐藏下去。
在旁和赵单谈笑的玉苏不经意间瞥见琴柳,少女嘴角那转瞬即逝的笑容还是微微惊到了玉苏。
在玉苏记忆里,被他称为“小妹”的琴柳似乎很少对姑姑、新伊布坦王室成员之外的人和事露出笑容,看来这一年的腾岐学院学习,小妹交到了朋友啊。
玉苏嘴角含笑。
时间在几人的闲聊里缓缓流逝,其中大部分时间秦峥都在孜孜不倦地向琴柳搭话,出于礼仪,琴柳还是有在搭话,诸如“嗯、好、哦、是这样”之类。玉苏和赵单两人,一个会巧合地与秦峥谈话避免前者尴尬,一个则会适时地嘲讽补刀。
与此同时,就在琴柳他们楼下,思照客栈二楼奉春阁中。
今日,早早就被预定而空置了许久的奉春阁,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客人。
奉春阁里种植有许多春季花期的花朵,桃花、杏花、杜鹃花、梨花、水仙花、迎春花、山茶花、芍药、丁香花、白玉兰数不胜数,精美繁复的木雕更是比比皆是。在其中里漫步,每一步都有花香,每一刻都是春天,这就是奉春之名的由来。
儒雅白衣男子有着满头的乌黑长发,用了一根尚带有娇小花朵颤颤巍巍绽放的树枝束起,腰间挂有一根不知从哪折下的三尺树枝。
白衣男子看着房间周围的布置,轻声道:“奉春阁就是一个好地方,看到有这么多花朵挨过了严冬,能够在春天盛放,我就很开心啊。把手拿开把棋放下。”
坐在白衣男子对面的路灿灿地把白衣人的白棋放在一个黑棋虎口,收回自己的手。
白衣男子看都没看棋盘,随意落了一子,依旧将路控得死死的。
“投机取巧可没用。”白衣男子含笑道,“今三夏皇子加一位新伊布坦公主会面,左有神话窥伺安危,右有圣会大举来动。我曹延身为经家弟子,以主持公道为己任,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哼,说得这么大义禀然,前年贝凉被逼到往蒂玛尔兰赴死的时候你不出来主持公道?昨年圣会发动天降使桂鱼郡百姓受难流离失所的时候你不出来主持公道?”路实在是想不出来活棋了,随手落了一子,对曹延鄙夷道。
“贝凉是神话朝府两方角力,桂鱼郡是碧原晴空谋划江湖,你说我一孤家寡人,惹得起哪一个?这柿子啊,还得挑软的捏。”曹延微笑道,“我读了这么多经典,又不是不知道,‘小人大器’的道理。”
“?”路一脸懵逼。
小人大器是什么鬼东西?我这么多年读的都是假书?
“你昨年都不敢动圣会和神话,怎么今年又敢说他们都是软柿子了?”路提醒道:“你想要和圣会神话掰手腕,看着你我合作同是一根绳上蚂蚱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要和大象掰手腕的野狗,小心最后别把自己狗腿掰断了,到最后得不偿失。”
曹延轻笑摇头:“圣会创立逾千年,为天下豪杰所惧。却早已有腐朽不堪、祸乱丛生之像。圣会虽然强大,然抱啃老木,枯糟不知变数,今迎回寒燚,已是取祸于己身,正是残破老朽之躯。观今日之时局,圣会外强中干,不值一提。”
路揉了揉额,语气严肃:“我不认同你的看法。圣会虽有诸多弊病,但绝不是看上去那么老朽不堪。如今寒燚来到,他们更是会齐心协力,剑指一处。”
曹延自信道:“寒燚乃取祸之道。你待观之,不出二十载,圣会必败。”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活一个二十年。说正事,”头发花白的路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嘴唇,正色道:“我把我所知道的神话告诉你,你安排我离开岐巍。只是,我怎么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把我送出岐巍,可不比在岐巍找到我。”
路和曹延同时将视线放回未完的棋局。
“圣会天夏所属已在星历元年腊月晦余覆灭,圣会已无力在天夏内轻举妄动。”在路惊异的目光中,曹延微笑道,“今日前,神话还可进入天夏,然今日后,神话在天夏将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虽然今天,他们把岐巍围的水泄不通,但相对的,我能进来,当然也能出去。”
路挑了挑眉,掩下眼底惊异,不过他还是对曹延后面的话略感有些好笑,于是上身缓缓前倾,声音微低:“曹延,你凭什么?”
曹延微笑抬手止住路前倾的上身,道:“你只知我是经学家,天夏的太学学生,却不知我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路缓缓坐好,注视曹延。
曹延看向棋盘,拈起一颗白子,举起对路笑了笑,道:“该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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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有些不解。直到曹延一子落盘,随着“啪”地一声,那颗在市面上连一文钱都值不到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却像一颗星星坠落棋盘,仿佛将整个棋盘上的所有白子都连接起来,一瞬间几乎所有棋子都在躁动。
棋盘隐有天外之声。
路忽然口干舌燥起来,下意识舔了舔湿润的嘴唇,上身微微后仰,让自己更远离,眼睛却死死盯着棋盘,一刻也不放松。
于是他看见,棋盘之上,有白雾自每一颗子笔直升腾而上,穿过屋宇穿过九霄穿过凡界的隔膜,直达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