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都没敢抬头,赶紧弯腰行了礼。
“判官大人,不必多礼,都是熟人。”
那道女声再度响起,判官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弯儿,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能和天宫里头的道君有什么交集,直起身一看,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林渡???”
“诶。”林渡含笑打了个招呼,自己熟门熟路进了屋内,转头跟神荼笑,“你瞧,我说不用带路吧,我记忆力好着呢。”
神荼无奈,“你这样,容易吓到他们。”
判官捂着小心脏,“真是太吓人了,林渡你这,我也没求你苟富贵莫相忘,你怎么发达了还先卖熟人呢。”
林渡看他顺杆子爬上来,大剌剌坐下,“这不是找个借口,不然我怎么下来?”
判官恍然大悟,“那也是哈。”
她坐下了,伸出手,“生死簿。”
判官抽了抽面皮,“您不是说找借口下来玩嘛?”
林渡盯着他,“怎么?不给?还是要先折寿?”
“那哪儿能啊,开玩笑,要折寿也不能折你的寿啊。”判官嘿嘿一笑,小跑着送上了账本,“不过,听闻新上任的那位镇野真君,就是洞明界的人吧,好像还是你师父,你找你师父看不就完了?非得下来看干嘛啊?吓得我,头发大把掉。”
林渡接过生死簿,“生死簿虽然是两份,一份在天宫,一份在冥界,但作用还是不一样,你们是做实事的,真的接触的。”
她低头,神识扫过生死簿,“还是你们好啊,死过一次的人,就是实诚。”
扶桑说的话,当然也要验证。
语言这种东西,不管是说出来的还是文字,都有造假的可能。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世界本就充满虚假和粉饰,但和平和稳定是所有人的心愿。
就连林渡本人,行在黑暗中时,也更喜欢光明。
她一面和神荼、判官闲话,一面飞速地回溯之前的生死簿。
神荼发现了林渡的一心二用,抬手捋了捋头发,发上的珠石当啷作响,“你要查十万年前的生死簿干什么?”
“好奇。”林渡的神识拓展到了海境之后已经足以强大到快速录入信息还能分心闲聊的程度。
神荼撑着头,想起来了一件事,“我们这里的鬼帝,在位的也不过几万年,十万年,那可真久。”
林渡应了一声,果然发觉了十万年前的大量的空白,和扶桑和开阳所说对上了,那些遭了灾死亡后的信徒,魂魄并没有到达冥府,所以出现了大量空白。
她合上生死簿,风轻云淡地抬眼,看着神荼兴致缺缺的模样,问道,“什么情况下,魂魄能够不入冥府,除了……嗯,和我一样厉害的阵修之外。”
神荼:……你还知道自己挺能耐呗。
她还是认真想了想,“比如邪修炼魂,魂飞魄散,还有什么,魂魄缺得不能再缺,被邪魔啃了什么的。”
林渡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会不会有这个可能性,就是一个人死后魂魄被信仰缚在了神社内,然后你们冥界抢不过?”
神荼皱起了眉,“你这个想法,很独特,我没遇到过。”
“不是啊,”判官下面的阴官开口,“林渡,不是,灵微道君当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不是曾经神乎其技一手送鬼入地,把一个精忠阵的阵魂给送下来了吗?”
“当时好险道君给那阵送了点阴气,诶不要差点就抢不下来了。”
林渡撑着头,“嗷,对,是这样。”
如果万民印通过愿力双向维系,相当于精忠阵维护那个神庙的阵魂,而那个法术,本就是堕神碎片设下的圈套,也就是来自堕神……
林渡一下坐直了,吓得那阴官差点跪下了。
这不是因为翻旧账要生气了吧。
林渡转头看向了神荼,“所以如果没有我的插手,那些魂魄,根本收不回来?”
神荼点头,“是的,而且一个还好,如果大量的,你再有办法,也收不回来。”
林渡了然,那扶桑说的或许都是真的。
而她在那个最初始的神社中看到的景象,就有了解释。
万民印束缚了无数的信徒魂魄,酿成了三毒,但因为上古遗迹有本源之气的天然镇压,所以才还能保留一点点人类的样子。
哪里是三毒酿成了魔胎,是人的魂做胎,将三毒酿得更为强大。
只是因为太久远,封印太久,这些邪魔,终于忘了自己曾经是人,是妖,是信徒,他们成了怨毒凝结成的怪物,吃曾经同类的血肉和灵魂,终于不再是人。
而越强大的邪魔,越有人形,越漂亮、华贵,是不是……也是他们刻在远古记忆里的本能所求。
林渡深吸了一口气,听得耳畔珠玉碰撞。
“来都来了,不如跟我去个地方?”神荼向她伸出了手。
林渡站起身,却罕见地犹豫了,“她很好吗?”
神荼点头,“很好,也很强,只是终究不是神明。”
林渡摇头笑起来,“不是神明最好。”
“行了,别跟天宫那群人一样,老喜欢打哑谜,你走不走。”神荼叉腰看她,亮丽热烈,像是冥府里的一团火。
林渡无奈跟上去,“诶呀,人在天宫漂,哪能不谨慎嘛,天光昭昭,我们上头人的走路都要控制影子的你信不信。”
神荼抱着胳膊,“我们鬼修没影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