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济言语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个家伙心里已然火冒三丈,再也压抑不住。
他喜欢这里,也认同这家店的观念,那大抵就是一种凡夫俗子莫入此门的态度。
人生来就是要分三六九等的,我凭借着本事上的阁楼,那是我份属应当。
你一没有榜上有名,二没有写出好对子,凭什么就敢到楼上来瞧一瞧?那是你们能瞧的吗?
还无耻的闯到后堂里来!. ,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只有写出好对子的人才能够进入后堂买上等衣裳,只有榜上有名,才能登台入室,一观宝衣这种事情?
这难道不是天下最浅显,最显而易见,最需要人遵守的规矩吗?
周济再无法忍耐,当先走下那并肩只能走两人宽的楼道,一把推开小门,冷热的目光射出去,浑身都散发着不可靠近的气势,用硬邦邦的语气吼道“叫我看一看,是哪个丁点面皮都不要的下贱儒生,在这里闹事?”
当即有人对着便叫嚣起来“我等诸位士子,这家店面出题考校的法子不公允,怎得就不准我等来闹上一闹?”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穷酸丁秀才!这是我的过错,我竟然与这等臭不可闻的卑鄙小人论理,我该自扇三记耳光,以免这失礼忘规的臭气污染到本举人!”一句秀才,一句举人,听来十分扎耳。
“怎的,我又说错半点吗?考校对子,这等县试童生也不考校的东西,却拿来考我们,能考出什么?能检验出劳什子的才学来?他店家若是出些真正能展示才学的,我也不说什么,偏偏只拿出这种小儿之学,糊弄我等!”
“糊弄?怎么糊弄不到后堂诸位学子,偏生就糊弄到尔等了呢?诚然,这对子一道,只要用心,怎么也能写出出彩的来,可为何你不去用心,不去写呢?”
“我......”
“不必多言,定然是你轻视旁人,只觉既然平仄押韵也能过关,何必用心竭力的缘故!而后又瞧见真正用了心的,认真的诸位士子,得到他们该得的奖赏,心生妒嫉!又想得到衣裳,又不想付出艰辛,于是鼓动唇舌,妄想着破坏规矩,把旁人用心竭力的成果踩在脚底下,好得你的功利!你这等人,也配叫儒生?也配读圣贤书?也配中秀才?这圣贤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主,
“哼!你也好意思说旁人?这等小儿的学问,也就俗不可耐之人愿意添笔一试,我非不为,而是不屑为尔!”
“那你妄想着登阁做什么?”此乃林潮生之言,质问的言语里竟然能听出一丝丝森冷的含义。
“只不过是瞧一瞧,何等无才学之人坐于阁中。”
“非是如此吧?方才我可是听着,有人高声叫喊着要店家出售衣衫,还有人叫嚣着要去楼上看一看何为真宝衣,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下贱人喊出来的?”
“商户开门,岂能不做买卖?且用对子考校人的法子,恐怕也就无才学而又逐利的贱商会如此做,我等也就是想要看一看,被这等贱商宝贝的真宝衣,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已,不过也不必去看,想也知道,最多也不过是值些银子而已。”
林潮生根本不接话茬,一点儿也不将那初见衣的故事吐露半分,只是抚摸着一件松柏衣“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照你的说法,这等千古传唱的名诗绝句,在你等口中,也只不过是可以用阿堵物买下,不值一哂的物品而已?”
“当然不是如此......”
“诚如周兄说的,这等人竟然也能考功名,竟然还矢口否认,真正无耻之尤尔!”林潮生的感叹叫场中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而后他又出离愤怒起来“你连规矩也不曾守,更不待以礼相待,甚至询问也不询问半句,直接冲入私宅后堂惹是生非,告诉我,这种行为,你的道理在哪里?”
“这......”
“这什么这?你根本毫无道理可言,却又只想着搬弄是非,诚乃小人也!不受规矩,岂能指望你守国法家规?只晓谋利,岂能指望你忠君孝母?你这等人考功名做甚?你若考中,我一想到你还有效仿我等士子于家国大义之前常言自己将会持节守正的模样,我就要作呕,只能徒然感叹,我朝将又多一刘瑾王振之徒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