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神情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闭嘴……”
刘姓教授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自嘲,抬头望向风雨笼罩下的长洲书院,紧接着压低声音,以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大段话。
“就算你真去挑战林挽衣且战而胜之,为书院解决了这个麻烦,那枚通圣丹也不会给你,至于其中的原因我无法与你明言。你若有非要通圣丹不可的理由,那你便坚决拒绝到底不动如山,这或许能为事情带来一线转机。”
话止于此。
无论怎么听也好,他的这番话都是真心话,是基于当年情分而不顾自身处境才说出来的真相。
顾濯心想此时该轮到自己发问了。
他看着刘姓教授问道:“如果我执意拒绝到底,那你会怎样?”
刘姓教授笑容里的自嘲更为浓烈,说道:“不会怎样,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我被直接打回原形,失去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做回那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罢了,难不成我还要为此罪该万死吗?”
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顾濯的肩膀,撑开搁在一旁的油纸伞,往雨中去。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在刘姓教授身后响起。
“既然不会罪该万死……伞借我吧。”
“嗯?”
刘姓教授愕然转身,眼里尽是诧异之色。
顾濯从他手中拿过油纸伞,踏入仿佛无休止的春雨中,不回头说道:“我去见一见林挽衣。”
……
……
望京作为现今的陪都以及过去的都城,历经三千载风风雨雨,哪怕近数十年间因圣人决意迁都的缘故,稍显落寞倾颓,入目依旧不欠繁华。
长洲书院历史悠久,名望极高,所在的地段自然优越。
对顾濯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不必迎着这狂风暴雨耗费上大半个时辰,才能走到那条权贵云集的街道中敲响林家府邸的大门——当今朝廷对修行者的管辖较之过往更为严厉,最显著的一条便是未得官府允许的修行者,不得凭借修行手段在城池中随意穿行。
他撑着那把宽大的油纸伞,走在这场春日清晨的暴雨当中,与街上匆匆的行人和马车擦肩而过,偶有车轮碾过低洼处溅起一泼污水,眼见就要落在他衣衫上的时候,却又毫无道理地陡然下坠,看着就像是一场又一场细小的瀑布。
相似的画面不断发生,直至顾濯微微抬头,目光越过伞檐穿过细密雨珠,落在林府门前。
半刻钟后,他随着林府一位老仆人走过漫长的雨廊,行至后院一幢书楼前,望向楼内为微黄灯火所透出的那一抹剪影。
那道剪影稍显清瘦,却看不出半点柔弱的意味,甚至有些无由来地显现出坚强,就像是此刻廊外春风中飘零未断的缕缕雨丝。
以剪影来判断一个人的容貌如何,显然是一件毫无根据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么隔着窗纸的朦胧一眼,书楼中的那位女子便流露出一种让人下意识凝住眼眸静心细看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