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该看的都已看到了,那自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就在许多人准备附和白浪行而鼓掌的时候,这位皇子殿下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让在旁的宋景纶生出强烈的警惕之意,生怕他心血来潮下场与林挽衣一战。
以宋景纶的背景,自然能够得知林挽衣的真实身份,于是他着实不想看到今夜的白马湖畔迎来一场皇室子弟的内斗。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濯,发现此人没有任何的动作,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勉强打上一个圆场,好让这场宴席不至于太过一塌涂地。
然而下一刻,宋景纶却愣住了。
白浪行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负手而行,竟是再也没看一眼林挽衣,径直往场外走去。
一辆马车就在那里等着他。
坐在宴席间的人们看着白浪行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要说本就对他抱有好感的许多少女,就连好些少年都觉得他风姿着实过人,好生艳羡。
那句形容名士的话怎么说来着?
有人忍不住感慨说道:“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真风流也。”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越发觉得白浪行果然天潢贵胄,非寻常人。
便在这时候,一道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濯,我现在突然想到了两个字,要不你猜猜看?”
“……是幼稚吗?”
“不是一般的幼稚。”
“本来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幼稚也正常,你没必要在意那么多。”
这两道若无旁人的对话声,被夜风吹向所有人的耳中,无比清晰。
白浪行忽然停下了脚步。
场间一片沉默。
鸦雀无声。
白浪行转过身,望向坐在临水一方的顾濯,似笑非笑说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说我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幼稚也正常?”
这辈子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称之为孩子,当年就是因为那位女人以这目光怜悯过他,才让他决意离开神都,远赴终年风雪笼罩的荒原。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历经风霜的五年后得到这样一个评价,甚至还多出了幼稚两个字!
顾濯简单地嗯了一声。
白浪行眯起眼睛,笑容越来越尖锐,寒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顾濯说道:“但你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与寻常没有区别,却偏偏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让白浪行格外不舒服。
林挽衣在旁说道:“可以去掉那个大概,因为他刚才得意的太明显,明显不知道。”
顾濯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
白浪行终于笑不下去了。
他看着顾濯的眼睛,面无表情说道:“如果你给不出一个理由,那你今后的路将会变得格外难走,这同样不用大概,是肯定。”
“这句话反而好了一点。”
顾濯耐心说道:“像刚才那种让人当面出手试探,又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只为看上一眼别人,在那里故作风轻云淡不亲自下场的把戏。在你现在既不是她娘,也不是你自己爹,重要程度远未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学家里的大人捣鼓这种手段了。”
他最后说道:“因为这除了无聊,只会让你显得格外幼稚。”
说完这句话后,顾濯站起身,便要与林挽衣结伴而行,乘舟离去。
白浪行看着两人的背影,声音冷硬如金石,带着寒彻心扉的杀意。
“你觉得你有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真认为你是我的对手?”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一连三问,问得此间死寂如坟。
在场许多人根本没敢去看白浪行,都能想象出他那已经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要不是出离的愤怒,这样的话又怎会脱口而出?
顾濯头也不回,想也不想就给出了关于这三个问题的答案。
“嗯。”
“是的。”
“你打不过我。”
话至此处,林挽衣回眸后望温柔一笑,提醒道:“烦请殿下您不要自取其辱,当然,您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并不幼稚,就是稍微有些蠢而已。”
白浪行看着两人的背影,沉默不到片刻后,往前一步。
明明临近夏天,然而随着他往前踏出的这一步,场间众人瞬间彷如置身于隆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