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微服私访,带的人不多,只坐在没有家族徽记的马车中,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另一条路直达北镇抚司。
小皇帝不愿意高调,只以为这是自己心血来潮的一次“突击”,殊不知,阚英早就派人出宫打了招呼,东门亭立时将诏狱那些刑器收拾干净,血腥味也清一清,不让冲撞了陛下。
东门亭行礼后,锋芒毕露的气势缓缓收起,脸上的微笑温和而收敛:“见过陛下。”
周王一案牵连甚广,因此,北镇抚司的大堂内人来人往,几位同知、佥事行礼后看到指挥使如此变脸,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乖乖,这还是他们的指挥使吗?
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同僚可是清楚得很,指挥使虽然“贤名在外”,在北镇抚司内可是说一不二,但凡进了诏狱,没有不怕他的。
何曾见过指挥使在北镇抚司内如此“和颜悦色”?
他们的目光慢慢转向行礼的对象。
新鲜上任的小皇帝披着厚厚的黑袍,兜帽拉下,露出略带少年气的脸,相貌柔软,眼神清澈,和北镇抚司完全是两个极端。
“咳、朕听闻周王已经押解入诏狱。”明慕还不太适应这个自称,每次都要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臣正要上禀此事。”东门亭应答,“开国以来,宗室犯罪多由陛下亲自裁决。”
明慕道:“那好,你带朕去见他。”
东门亭动作微顿:“诏狱血气甚重,环境阴暗,周王不过半日便吓破胆魂,神志不清,若陛下想见他,还是在大堂的好。”
三言两语,便改变了小皇帝试图去诏狱的心思。
明慕点了点头。
不多时,面色憔悴的周王便被几个力士押了上来,他年至不惑,舟车劳顿短短半月,便形迹萎靡,面无血色。
原本记忆中的兄长形象被面前的人覆盖,明慕坐在上首,心情复杂:“你知道寿昌伯的计划?包括他要引戎狄南下?”
周王低着头,不发一词。
因着这事,明慕特地翻阅了开国以来宗室资料,寻思量刑。看完后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了:一百多年来,没有一个宗室因罪抓捕。哪怕他们在封地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最多削减王府用度,削爵?判刑?不存在的。
想必周王知道这一点,也有恃无恐——刚登基便要对亲生兄长下手,难不成视祖宗家法为无物?
“兄长放心,朕不会削你的爵位,你依旧是盛朝亲王。”明慕没在意对方的消极态度,只撑着脸,唇边缓缓绽开一抹微笑,“而且能和你的小伙伴作伴。”
这时,周王才抬起头,眼神中似有不屑,仿佛一切早已有预料,甚至挣脱开力士的手:“陛下仁心。”
明慕问:“你不好奇和谁作伴吗?”
这个问题难不成很重要?周王只知道,眼前的小皇帝外强中干,朝中连一个寿昌伯那样的帮手也没有,毫无根基,如同窗上糊的劣质薄纸,一戳就破。
“好吧,看来你没什么异议。”明慕点点头,对东门亭道,“寿昌伯出发了吗?把他们俩塞一起,送去戎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