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殿前,她却并不进入,而是转身推开了一间暗室的门,牵起裙角沿着石道走了下去。
灯火的光渐渐地漫过石壁,照亮了昏暗幽深的室内。
正中央的案几前,一个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魏紫色蟒袍上的银线反射着摇曳的灯火。
“娘娘贵安。”老宦官拱手作揖。
“余照恩,”淑妃看他一眼,“我说过,无事时我不见你。”
“老臣来向娘娘问安,如何不能算是有事?”
余公公笑答,拢袖,再问,“殷川云氏那位千金如何?”
“是个有趣的孩子。”淑妃淡淡地说,“我只希望她不要影响阿渊。”
“说到阿渊……”
她抬起眸,看向余公公,“我好几日没见过他了。他去做什么了?”
“娘娘知道的,三殿下的具体行动,老臣也不清楚。”
余公公摇头,低笑了声,拢了拢大袖,“不过娘娘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也是。”
淑妃用一根箸挑了挑莲灯的芯,“他不能离开这里。”
挑动的灯芯无声地摇曳,噗呲打了一个火星。她的声音轻柔,絮语般,呢喃般的,低缓地回响在暗室的四壁之间。
“永远......永远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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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城里回来后,已是漫天星子闪烁时。
云渺卸了满头的金银玉簪,褪去繁复华贵的襦裙,只穿一件烟水色的丝绸长裙,赤着足托着腮趴在窗边,望着临水的桃花树发呆。
她的思绪乱糟糟的。
宫城里的人物关系远比她想象得复杂。
殷川云氏是世家大族,她的婚事不仅涉及到她和谢止渊两人,还关系到整个朝堂上的政治.局势,甚至足以影响南衙北司的党争局势。
与淑妃的一番谈话之后,她发觉淑妃虽然表面上就像人们议论的那样不关心宫廷之事,但事实上却话里话外都在隐隐试探她的家族的情况。
近乎直觉般的,云渺不太喜欢这个女人......她说话温柔又动听,微笑时眸光婉约如秋水,却让云渺隐约感到一丝寒意。
最奇怪的是,作为母亲,她似乎并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似乎在她的眼里,谢止渊就是一个乖顺安静的、不爱说话的孩子,最适合他的事就是整日整日地呆在宫里,不需要玩伴,也不需要朋友。
可是云渺眼里的谢止渊,分明是一个有点狡黠的少年。
他表面上是个明亮又乖巧的、彬彬有礼的、儒雅温和的世家小公子,实际上手段残忍、行事凌厉、杀人不眨眼,性格有时候像个恶劣的坏小孩。
虽则如此,他身上却又有种奇妙的天真,未涉世的单纯,而且不知为何对她格外地好。
至少目前来看,他很危险,但并不坏。
她愿意和他做朋友。
飘远的思绪还未回来,突然“啪嗒”一响,花树簌簌摇曳,一阵风携着纷乱的花卷进来。
猛然之间,云渺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往后跌倒在地板上时却被轻轻托住脑袋。
她下意识地想要惊呼,还未及张开口,忽而被一只手紧紧捂住了眼睛,微凉的掌心覆盖在她的眼睑上。
“是我。”
少年低低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很轻,近乎微弱。
“谢止渊?”
云渺被他压在身下,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
捂住她眼睛的手突然一松。
受伤的少年断了线般倒下去,无声地昏倒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