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就进行巨大革新,你有足够的人才吗?你的嫡系才有几个人?你现在进入
中枢了,可是你的班底呢?太薄弱了。」
「对于旧有体制,不要情绪化,不要急着彻底否定一切,推翻一切。」
「而且对于有些官僚,也不要彻底全盘地否定他们,那些能够跟得上脚步的,总要给人一个机会吧。旧时代的腐朽大臣,难道就成不了新时代的能吏干将,我看未必。」
「这样的教训,我们经历得不少吧,这几十年来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吧。」
……………………
红旗插遍满清,一个草根,给苏曳提出的意见路线,极度的激进。
英年早秃,真正的顶级精英,给苏曳提出的路线,平稳而又成熟。
过去的这几年时间,苏曳和小群人每一次都能讨论出最好的路线,最正确的路线。
所以从胜利走向胜利。
短短五六年时间,就已经从一无所有进入了中枢。
而现在,迎来了最大的路线分歧。
而小群中,最最重要的一个人,负八妹。
却陷入了平静。
苏曳把两个人的私聊记录发给了负八妹。
「我看到了。」负八妹道:「他们两个人都在拼命说服我支持他们的观点。」
「现在,确实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
「苏八寸,你自己什么感觉?」
苏曳道:「我进入了中枢,唯一的感觉就沉闷,虽然刚刚进入政事堂,还没有开始做事。但是我已经感觉到有很多蜘蛛网来缠绕我了。」
负八妹道:「怎么说?」
苏曳道:「我的伯父,我的舅舅,已经拼命来到我家走门路,想要把家人安插到关键位置上。最最关键的是,我还没有进入政事堂,就已经有无数的事情,无数的奏章摆在我的面前了。」
「这当然是权力,无比巨大的权力。」
「但是按照这样下去的话,我大概会被这些奏章,这些权力所淹没的。」
接着,苏曳问道:「你什么观点?是立刻在没有广泛基础支持下,进行剧烈革新,在革新中不断夺取政权。还是先在中枢组建班底,夺取权力,再进行革新?」
负八妹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还没有看过我的脸吧。」负八妹忽然道。
之前,负八妹给苏曳发过很多张照片,而且很性感,甚至穿着半透明的小内都有。
而且还凹出各种各样的造型。
但是,她的照片好像从来没有真正露过脸。
接着,她发过来一张照片。
非常意外,这是一个非常乖巧漂亮的女孩,还有一点点婴儿肥的样子。
很大的眼睛,精致的鼻子。
明明二十七八岁以上了,但是看着给人很小的感觉。
在大群小群里面,她表现出来那么狂野,完全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女老炮。
给人感觉一定是纹身,打唇钉,抽烟喝酒的好女孩。
结果,竟是这般乖巧。
「我也没有想好。」负八妹道:「其实现在到了最关键的命运十字路口了,我需要好好想清楚。」
「他们两个人的意见,你只参考。」
「关键还是要问你自己的心。」
「但确实有一句话,夺取权力不难,守住权力也不是很难,最难的是革新,尤其是巨大的改革。」
「不知道多少人在改革中,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哪怕有人夺取了政权,也依旧被自己的新政撕碎了,比如王莽。」
「另外,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你
。你那边电闪雷鸣不多,上网机会也不多,我有足够的思想考虑。」
………………………………
接下来的时间,苏曳家中门庭若市。
之前矜持无比伯父苏栋,舅父佟介武,甚至包括外祖父。
此时对苏曳的态度,近乎是谄媚了。
伯父,舅父等一家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苏曳家中,矜矜业业,为他处理各种家庭杂务。
每天来苏曳家拜访的官员,直接把整个胡同堵得水泄不通,直接排出了几百米外。
之前前来巴结的,顶多只是四品官员。
而现在来苏曳家里拜访的官员,最低也有三品。
三品以下的官员,都觉得自己仿佛没有资格登门了。
李岐作为管家,已经拒绝了无数次的门包。
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深深感觉到了,完全不止七品官。
那些二三品的大员,都对他充满了巴结的笑容,递上来的银票数字一个比一个大。
苏曳不管走到那里,都会净街。
许多***,哪怕隔着很远,也都会躬身拜下道:「苏相!」
「拜见苏相!」
「给苏相请安了。」
而苏曳也日常进入皇宫办差。
政事堂成立之后,军机处就不再是最高权力机构了。
几乎所有的公文,所有的奏章,都直接递到政事堂来。
政事堂六个议政大臣,显得非常默契。
基本上是一团和气的,关于官员任免,具体事务之类,基本上都是商量着来。
而且苏曳在政事堂中比较特殊,只要他提议的事情,提议的官员任免,基本上都会通过。
而且两宫太后那边,也几乎没有阻拦。
可以说,苏曳是完全享受到了中枢的权力。
而且,他还成为了小皇帝最喜欢的老师。
宫里的太监,也竭尽全力地巴结他。
增禄已经取代王承贵,成为了太监总管。
王承贵,王德利这些曾经和苏曳不对付的太监,压根就不需要他开口,直接就被赶去角落里了,正在干着粗活。
苏曳除了是政事堂的议政大臣之外,还是总理衙门大臣。
而总理衙门,目前有两个最大的事务。
第一个事务,让英国人彻底从广州退兵,结束三人委员会,结束英法在广州的傀儡统治。
第二个事务,让俄***队彻底退出黑龙江。
第三个事务,修改之前的条约,拒绝英法美等***舰进入长江航道。
桂良去北方和俄国人谈,文祥去南方和英国人谈。
谈了很久的时间,如今两人前后脚回来了。
提前组建的同文馆内,桂良和文祥正在和苏曳谈事。
某种意义上,三个人是平级的。
桂良是大学士,文祥是军机大臣,三人都是总理大臣。
但是,因为苏曳在政事堂,所以隐隐以他为首。
「苏相,谈不成。」桂良道:「这群俄国人极其野蛮无礼,他们军队盘踞在黑龙江,占领了大片的堡垒,根本不打算退走。」
苏曳道:「有多少人?」
桂良道:「来来往往,多多少少,但大致六千到一万多人之间。」
「但是,我听到了一个很不妙的信号,俄国人正在不断往远东增兵。想必是俄皇之前觉得我大清中枢有变,可能会分裂,所以迫不及待增兵远东,试图进一步侵占我大清疆土。」
苏曳道:「文祥大人,您那边呢?」
文祥道:「苏相,我这次南下和英国公使卜鲁斯爵士谈判过,也和巴厦礼爵士进行了详细的密谈。」
苏曳道:「结果呢?」
文祥道:「仰仗苏相的威名,巴厦礼爵士对我们很客气,甚至卜鲁斯爵士对我们都前所未有的客气。说来还真是可笑,当时下官跟着恭王成立抚局,还从来都没有享受过洋人的尊重。他们表面上好像是绅士,态度也彬彬有礼,但是眼睛里面的蔑视,根本无法掩饰。」
「以至于下官很长时间,都不想和洋人打交道。但是没有法子啊,咱们打不过人家,就要被人瞧不起,人家都懒得和你正眼说话。」
「而这一次因为苏相的缘故,下官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
「但是,广州领事,香港领事,上海领事对我们的态度,非常的不好,甚至是敌对。」
「而卜鲁斯爵士,表面上对我们关系很密切,但实际上根骨里面,还是非常霸道强势的。」
「唯一的巴厦礼爵士,是真心想要帮我们解决这些外交难题,甚至上下奔走得比下官还要积极。」
苏曳道:「最终条件呢?」
文祥道:「经过了一连串的谈判,英国公使卜鲁斯爵士压制了广州领事等人的意见,同意结束广州三人委员会,同意将所有军队撤出广州,结束对广州的傀儡统治。」
「但是作为交换,我们也必须遵守之前条约中规定的长江航道权,也就是说西洋诸国的舰队,一定要在长江巡航。」
「如今,苏曳大人的长江舰队就横在长江口,阻止洋人舰队的进入。因为英方和我们关系比较密切,所以没有爆发冲突。但是法国人,美国人,还有英国海军都很愤怒,觉得我们签订的条约不算数。」
这话一出,总理大臣桂良,帮办大臣花沙那顿时起身,朝着苏曳拜下道:「苏相,都是下官无能,签订了这些丧权辱国的条约。」
花沙那是吏部尚书,顶级官僚。
而桂良更是资历极深,极老的大学士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顶级大臣。
之前他们的官职,远远在苏曳之上。
而现在却毫无障碍地自称下官。
尤其是桂良,态度转变得毫无尴尬。
苏曳道:「大家都在一口锅里吃饭,荣辱与共,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花沙那道:「多谢苏相教诲。」
文祥道:「苏相,我们这个衙门难啊。」
「听说政事堂正在拟定要改年号,不再是祺祥了?」
苏曳道:「对,正在从几个新的年号中挑选。」
文祥道:「新朝新气象,但是下官说一句实在话啊。政事堂那边呢,最近效率呢确实高了许多,也做了几件事,但是朝廷百废待兴,天下臣民翘首以待,这个表现是远远不够的。」
「国内政治上没有突破,那就需要在外交上取得突破了。」
「所以现在两宫太后,都指望着我们这边有突破,真正带来新朝新气象。」
「满朝文武,还有天下臣民,也都等着我们,盯着我们。」
「现在大清太需要一个胜利了,而我们总理衙门是全新成立的,如果没有胜利战果,那实在是难堪了,要辜负天下期望了。」
可不是嘛。
新朝新气象,尤其是苏曳进入中枢,给无数人带来了巨大的希望。
他可是个传奇人物,无数人眼中的大英雄。
都期望着他进入中枢之后,能够一改之前陈旧腐朽局面。
新官上任三把火。
很多人把总理衙门的外交事务,视为第一把火。
天下人都盯着三个外交
大事,英法联军霸占广州不走,俄国人霸占在黑龙江不走,洋人舰队要霸占长江。
朝廷为了你苏曳专门组建了总理衙门,而且让你负责。
若是这第一把火,烧不起来就尴尬了。
你苏曳的神话是不是要破灭了?
但是现在看来,这三个外交困境一个都解决不了啊。
文祥、桂良进入总理衙门之后,也完全服从苏曳的领导,也算积极任事。
但是在他们看来,国力决定了外交。
这三个外交困境,根本无解。
苏曳这第一把火,可能烧不起来,传奇之名可能要被黯淡啊。
而且,他们也来不及幸灾乐祸,因为他们也是总理大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足足好一会儿后,苏曳道:「三位大人放心,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这三个外交困境,很快就会一一化解。」
桂良道:「果真吗?」
苏曳道:「对。」
三个人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在他们看来,真的完全无解。
此时,太监成寿过来躬身道:「苏相,政事堂那边有请,说有一件要事,要等着您去办。」
……………………
苏曳来到政事堂。
其他五个议政大臣已经在了。
「苏曳来了。」惠亲王绵愉道:「你也正是劳碌,总理衙门那边也是一摊子事。那三件外交大事,可有眉目了吗?」
苏曳道:「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惠亲王道:「天下人都看着我们,指望新朝新气象,肯定要有几个胜利成果,否则真没办法向两宫太后交代,也没法向天下臣民交代。」
周祖培上前道:「苏相,您喝什么?是刚温的羊奶,还是茶?」
苏曳道:「哪敢劳烦周大人。」
周祖培道:「那我就给您倒羊奶了。」
接着,周祖培上前提起温好的羊奶,给苏曳倒了一杯。
苏曳端起来喝下,表示感谢。
恭亲王奕递过来一份折子道:「苏曳,你看看这份折子。」
苏曳看完,顿时太阳穴微微一跳。
「你也生气吧。」奕道:「这曾国藩干什么吃的?之前安庆之战打得正好,他忽然给停下来了。朝廷派人去继续让他攻打安庆,他可倒好,不断哭穷,拼命向朝廷要钱。」
「他之前停下安庆之战,打得什么主意?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不就是看我们兄弟之间闹矛盾了,感觉天下要大变了,所以停下来看局面吗?」
「现在新中枢也成立了,他还不打安庆,反而继续扩军,他想要做什么?」
旁边的端华道:「听说人家现在直接和洋人做买卖了,苏曳我可听说最近江苏、安徽、湖北的生丝准备卖给洋人了,不打算给你的九江纺织厂了。我劝你一句,小心被这人阴一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