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如果是现在苏曳提出这些条件，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可能真的会答应。

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曾国藩道：“我们这算是和洋人联手，卖国求荣，大概会臭名昭著吧。”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当然是这样。

不过，不管是你曾国藩，还是李鸿章，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做过，而且不止一两件。

天津教案，你曾国藩的立场还不清晰吗？

这个时候，也就不要立士大夫的贞节牌坊了。

“苏曳太霸道了，但凡他给我们湘军留有一点余地，哪怕用十年，二十年来解决我们湘军的问题，我们也不至于走上这一步。”曾国藩又忍不住道。

李鸿章内心一声叹息，他当然知道这个老师心中一直反意不坚决。

或者说，根本就无心造反。

但是，苏曳那边步步紧逼，毫不退让，使得他面临这等境地。

反又不敢反，降又不愿意降，只想苟。

但苏曳不是慈禧，可不允许你苟。

曾国荃怒道：“大哥，成王败寇，如今在这里伤风悲秋，除了干扰人心，还有什么用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人家刀子都横在脖子上了，还有什么好感慨的。”

“我们有二三十万大军，又有何惧？”

曾国藩缓缓道：“知道了。”

然后，他一个人返回到书房之内，静静坐着，关闭房门。

他其实想要再一次上黄鹤楼的，做最后的决心。

但是心中又知道，根本没得选择，二三十万湘军在背后，而且已经走到了今天，难道还投降放弃？

但，走出这一步，真的很难。

固执，强硬的他，此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之前和发逆大战，几次战败，几次投江自尽，都没有今日这般艰难。

就这样枯坐着。

太阳的太阳落下，黑夜袭来。

接着，又太阳升起。

黎明到来。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大帅，飞鸽传书，长江口那边开战了。”

“美，俄两国的海军，已经闯入长江，和苏曳军队交战了。”

“局面，已经开启了，东风已经来了。”

曾国藩深深吸一口气，推门书房之门，缓缓道：“如此，便开启吧！”

顿时，无数信使冲出武昌。

前往京城，前往各个行省。

内容只有一个。

清君侧，除苏曳！

整个武昌城内，开始到处张贴讨苏檄文。

例数苏曳之十三项大罪。

最最核心的内容，奉先帝在黄鹤楼之遗诏，讨伐苏曳。

并且公开了咸丰帝的遗诏内容，洋洋洒洒上千字。

上面用咸丰帝的口吻，写到苏曳但凡触犯其中一条，便算是谋反，天下臣民皆可奉诏讨伐之。

一，苏曳斩杀顾命大臣任何一人。

二，苏曳裁撤八旗军队。

三，苏曳动摇旗务根基。

四，苏曳学习西方，进行君主立宪。

五，苏曳谋害两宫太后任何一人。

等等等，所谓的先帝遗诏中，整整有九条。

而苏曳前面三条，全部犯了，所以湘军忍无可忍，宣布讨苏。

并且号令天下督抚，天下有识之士，举兵共伐之。

清君侧，还大清江山一个朗朗乾坤。

那这个先帝遗诏是真是假？

诏书本身肯定是假的了，咸丰皇帝怎么可能会给曾国藩留这东西？

但里面的内容，却是半真半假，当时咸丰皇帝和曾国藩在黄鹤楼中聊了很久，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死了之后，可能很难阻止苏曳进入中枢了。

然后，开始讨论苏曳做什么事情算是谋逆。

大致上就聊了几条，然后曾国藩整理了一下，伪造出这个先帝遗诏出来。

算得上是半真半假了。

但有了这个所谓的先帝遗诏，使得湘军这个讨苏檄文，还是很有分量的。

……………………

有两个地方，最先收到湘军的讨苏檄文。

分别是九江，还有襄阳，因为两地最近。

襄阳，临时的湖广总督府内，总督赛尚阿看了这份檄文，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然后，交给身边的幕僚道：“你看看，这个先帝遗诏，是真是假？”

幕僚道：“六分真，四分假！”

赛尚阿心中也觉得如此，先帝遗诏里面的内容大概是真的，但遗诏本身是假的。

但，那又如何？

先帝生前还说苏曳是乱臣贼子，还在他家门口立石碑。

但后来南巡的时候，还不是公开参加了苏曳和寿禧公主的婚礼？

甚至在说一句诛心之言，就算这遗诏是真的，又如何？

先帝的才具，我们都是领教过的，堪称庸碌。

你一个死人，还想控制活人的命运？

赛尚阿直接道：“八百里加急进京，奏报太后，湘军谋反，请朝廷派兵镇压。”

“写奏章，弹劾骆秉章，和彭玉麟，请朝廷罢免。”

“派遣使者南下武昌，斥责湘军谋反，传令整个湖北湖南，全军全民，拥护朝廷中枢，拥护苏曳郡王，讨伐湘军叛逆。”

“下令襄阳守军，全面备战。”

……………………………………

九江！

湘军的讨伐檄文到来之后，整个九江的二线守备部队，全部出动。

超过两千人的洋人雇佣军，也全部备战。

但……也就是这些动作了。

没有如临大敌，该生产生产，该生活生活。

而沿江的别墅内。

叶赫那拉氏手中拿着这份讨苏檄文，微微发抖。

如今是1864年三月，她离京已经超过半年了，按说他三个月前就该回京了。

毕竟当时她在京城说过，去潭拓寺礼佛半年。

但是她现在也苏曳之间出现了一丝不愉快，苏曳和慈安太后没有明确的意思让她回京。

当然，她可以不管不顾地回京，谁也拦不住她。

不过，她之前犯了一个错误，使得和苏曳之间是有一丝芥蒂的。

当时京城局面危急，慈安太后和小皇帝都面临生命之危，她直接下旨让荣禄率军离开四川，返回京城。

这一举动，破坏了苏曳在四川的部署。

此时，湘军正式讨伐苏曳，那就是她证明自己的时刻了。

“派使者回京，告诉苏曳，告诉东宫太后，本宫暂缓回京，誓与九江共存亡！”

安德海在外面道：“嗻！”

在她看来，这个表态肯定是非常有价值的。

虽然，湘军未必会来攻打九江，也没有这个胆子。

但万一真的来攻打的话，她这个西太后镇在九江，还是很有分量的。

当然了，如果十几万湘军真打过来的话，她是否真的愿意留在九江共存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另外，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公开自己在九江的事实，更加不愿意公开自己和苏曳的私情，那样会损害她超然的地位。

…………………………………………

长江口这边的战况，陷入了彻底的焦灼。

打得非常猛烈，但战果只是还行。

一开始，美国和俄国的联合舰队，无比狂怒，对着苏曳第一师在地面上的炮兵阵地，一阵狂轰滥炸。

舰炮的威力，确实非常大。

但是，苏曳陆军的火炮机动性太强了，打了几炮之后，就立刻换一个地方，继续打。

所以，美俄两国的军舰，在这种地势就成为了活靶子。

而且战舰越大，就越是活靶子。

这个时候，两国海军将领就商议，要不要派遣陆战队去地面上，消灭苏曳的陆军。

但是，两国加起来只有区区三千名陆军站队。

如何打？

所以，最终一致决定，立刻脱离战场，不要和苏曳的陆军纠缠。

你陆军机动性再快，总快不过我的舰队航速吗？

于是，两国的联合舰队就这样，开足马力，全速前进。

果然，改变战术之后，两国舰队立刻把苏曳地面的陆军甩在身后了。

此时，陆军打舰队的弊端也彻底显现出来。

速度追不上人家。

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