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轻叹一声,道:“你明白了便好。那些工人。能给柳山带来什么?好名声?少数工人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名声?欺骗更多百姓得来的名声更多!把工坊卖给官吏和豪门世家,就等于获得他们的支持,他的官位便更稳。那些能把文章推荐到《文报》的,那些负责审核文章的。哪一个是工人?哪一个是百姓?史书从来不是百姓写出来的,史书永远是官吏与掌权者的作品。”
敖煌望着方运,道:“我以前还不懂你说为何哪怕太后倒了。柳山也不可能倒,也明白了你为何说后世就算太祖太宗被官吏指责,左相柳山也不可能被官吏否定,现在明白了。”
“孺子可教。”方运微笑道。
敖煌诧异地道:“你怎么不生气?难道柳山这不是犯错?难道不该骂吗?”
方运道:“我问你,他出售工坊,是不是让那些工坊起死回生了?是不是让亏钱的工坊赚钱了?”
“是。可是,他不卖工坊,或者把工坊卖给工人,不是更好吗?他把本来属于景国属于一地百姓共有的东西贱价卖给了别人,不是错了吗?”
“你用百姓的心态来衡量一个官僚,才是大错特错!他是官僚,他必然要维护官僚的利益,必然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至于百姓利益,与他何干?”
“可是他说革新工坊是为了景国为了百姓啊。”
方运道:“他是官僚,他是杂家,他可以使用权术朝秦暮楚,欺瞒百姓有什么不可以?他所做的这一切,对一个官僚来说,都是正确的!”
“他……他是正确的,难道我错了?”敖煌糊涂了。
“如若你是官僚,你是受益者,他便是对的。如若不是,你自己想。另外,我明告诉你,当年有许多经营非常好的县有工坊也被打着工坊革新的旗号贱卖,你会如何想?”方运反问。
敖煌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
方应物看着方运,道:“原来大人对这些事心知肚明,可是,为什么您还要严惩那些坊主?”
方运道:“他们是摆脱了县有工坊坊主的身份,他们是帮工坊起死回生,但,之前工坊是怎么垮的?是一部分坊主利用工坊谋取私利而垮掉的!他们为了贪一两银子到腰包,不惜让景国让百姓付出十两银子的代价,我,必须告诉他们,也必须告诉天下人,他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