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光中,沈泊舟的双眼如同烧红的铁,气势逼人。
“我说了,我只是要拿回我的东西。”
忘川诀起,自山间的溪流中,一道水浪平地而起,直奔陆远笛。
陆远笛眼神一凛,闪身避开。可惜那水浪来得极快,没有伤及要害,但不免冲溅到她的身上。
水流哗哗落下,来望那张沧桑老道的脸不见了,在水幕中的,是英气凛然的桃花山二弟子。
她瞥了眼山的某个方向,心思一动。
桃花山与山中的仙人,是彼此依存的关系。山的灵韵滋养着山中的人,仙人修炼而来的灵气,也在反哺着山。
近些日子陶眠的灵力一直处于相当低迷的状态,导致山的灵气也显得不足。陆远笛留在山中的一缕魂魄,如枝头一叶,仰仗着这山才能在世间逗留。
她对于山中事,偶有感知。所以她认识荣筝,也知道六船的事。
她虽然无法回应,但偶尔会依附在鸟雀的羽毛尖儿,或者蝴蝶的翅膀上,落在仙人的身边,停驻片刻,再无声睡去。
但近来一年,陶眠的气息变弱了。
陆远笛心里清楚大事不妙,她想尽办法积蓄力量,经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终于能将自己的魂魄勉强塑成人形,但还要借助活人的躯体。
她不清楚沈泊舟到底做了什么。
她以为对方只是把陶眠软禁起来。但听对方说话的口吻,他似乎做了更过分的事。
陆远笛心说,有一点,她可能想错了。
荣筝师妹质问对方,但沈泊舟说他不在乎做桃花山的弟子。
他越是这样强调,就说明在他心中越是介意这件事。
为什么六船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六船跟在仙人身边一年有余,在他消逝后,沈泊舟也是本本分分地做了一年的老实徒弟。
或许百般不情愿,但终究是一年的相安无事。沈泊舟照顾自己,照顾陶眠,做些桃花山弟子三样必修功课——劈柴、烧饭、晒师父。
他大概是有点完美主义,尽管是为了让陶眠放松警惕,骗人的,却也一丝不苟地做好了。
午夜梦回时,他或许想过,不如就这样留在桃花山,一辈子,过着平淡却无烦扰的生活。
陶眠从来不会刻意让他的徒弟成为怎样的大人物,以此来证明他这个师父教导有方,是个牛人。
他不需要这个,他对徒弟唯一的期盼,就是他们能平安快乐地活着。
仙人没有给沈泊舟机会吗?
不,仙人给了他机会。
一年的朝夕相处,四季轮回,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六弟子已经换了芯子。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看得分明。
但沈泊舟在徘徊后,毅然舍弃了这仅有的机会。
他和他的师兄师姐一样,要走出山。
想到这里,陆远笛的眼中不免有悲凉。
——你和我,和我们一样,要走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