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不能如此。”

崔逖年轻果决的声音,倏然间在她身后唤她。

她转过身,只见崔逖倔强的咬着唇,眼里似乎蕴藉了巨大的悲伤。

“这一切都是旁人的错。你不该用别人的错处来惩处自己。”

他淌水而来,一步步走近,衣袍飘在湿冷的水面,

他年轻的面容在冷月的映衬下有眼里的坚定,无形的力量。

水没在卿予胸口,夜风推动着那沉沉的浪,涌上来打在她胸口。浪一阵阵扑过来,又一阵阵退下去。

卿予怔怔望着崔逖。趁她愣神的功夫,崔逖一把出手擒住她。

“与其活着受辱,不如一起了断。她也是魔怔了。想去掰开他的手。

”你今日若想寻死,我陪你一起!“

崔逖斩钉截铁,大声吼她,“若你认为死是最勇毅的行为,你就去死。”

崔逖虽在斥责他,却并不放手。

眼泪砸在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脆弱的哭闹撒泼,——

“我是林家的女儿,却诽谤我偷别人的珠宝。皇帝甚至逼我向他的妾室道歉。我是太公的嫡孙女,却被人轻薄羞辱。我不想活着了。活着太苦了。朝臣还逼我嫁给一个那恶心作呕的北奴王。我宁死,也不屈。如今,我要去找我爹爹。我要去找我兄长。他们会以性命护着我,不会任人 欺负我。……”

站在冰冷的湖水里,卿予呜呜的哭泣着。然后大力挣脱崔逖,就想往湖心滑去。她难得脆弱一次,卸下防备。

“林大人!”崔逖吼她,“你别忘记了自己应该也是个娇滴滴的,被人心疼庇护的女子。以后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被人欺辱。”

崔逖轻声哄着她,

“我们上岸吧,这里好冷。以后,我护着你。”

崔逖神色无比温柔,牵着她一步步往岸上走。

两个人湿漉漉的站在岸边。

“林府儿孙除非死国,不得自戕。今日事,我不告诉娟娘。”

上岸来,崔逖脸色发白,满眼的悲伤绝望,却还在不断叮嘱她。

“若你还知道怕娟姑姑担心,就切莫再任性了……”

崔逖话说了一半,再不忍心讲下去。

他的身影在月色下化为虚无的青烟,渐渐的,越来越淡,……

“崔逖,你别走,别走,……”

卿予哭喊着想去抓他,却满手冰冷,“你走了,我怎么办?”

“活着那么难,为什么,你们偏偏要扔下我一个人,……”

娟娘领着自家夫君,提着炭火,刚踏进听雪斋的院落,脚步就停滞了。

卿予卧在一地冰雪中,抱着空空的酒坛,浑身已经被雪水浸透了。宫里来的几个女史,呆愣愣杵着,也不敢上前。

原来在这林大人未醉之前,还没来得及近身劝解,都统统挨了她一顿打王鞭。

娟娘忙把自家小姐连拖带拽的弄进屋内,又命人去抬热水来。

“娟娘,你可见到……见到崔逖?他刚才把我从湖水里拖出来,怎么……就……就不见了?”

卿予大着舌头,红着一张醉后的脸,拖着娟娘的衣袖要人,颇有几分的小儿无赖。

“这怎生得好呀。”

娟娘一面给她用热水擦身子,一面偷偷抹泪。

当初小姐刚从东宫里被撵回来的,也是这般颓然,夜夜在听雪斋喝酒,喝醉了就满嘴胡话,哭着闹着要找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