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见状,当即阻止道:“行商讲究的便是诚信二字,交易既已达成,就不可轻易反悔。而且我着急前往纳藏国,早些备好货物,以免耽搁了行程。”
“何时出发?”
“至多不过两日。”
沉允聪诧异:“这么急?”
柳柒点头:“讨生计的事,自然越快越好。”
他暗暗打量沉允聪,见对方蹙着眉,似是在思索什么,不由问道,“公子可是有话要同我讲?”
沉允聪一怔,旋即摇头。
柳柒微微一笑,待货物装载妥善便向他请辞:“在下还要去别家走一走,就不叨扰公子了。”
沉允聪忽然握住他的手,郑重地说道:“再过几日邛崃山会有一场暴雪,于行路颇为不利,你且等风雪停了再去纳藏国,届时我会陪你同往。”
邛崃山自北向南隔断了大邺与纳藏国,山上常年积雪,冬、春两季之气候变幻莫测,唯有熟悉天象与常年生活在雪域的人才能预测一二。
柳柒睫羽轻颤,柔声问道:“公子如何得知?”
沉允聪被他看得耳根发热,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也是方才过来时听人说的,总之你先留在这里,过些时日再去也不迟。”
柳柒静默几息,旋即反握住他的手,嗓音温如暖玉:“好,我听你的。但是我从未去过纳藏,对那边的城镇极为陌生,若公子方便,可否替我寻一份舆图?”
沉允聪盯着彼此交握的手,茶色的瞳仁里盈满了欢喜,面颊倏然一红:“我、我马上给你弄!”
待他离去后,柳柒当即命人将布匹运回客栈,不经意抬眼时,竟在对面茶楼里瞧见了一道玄色的身影。
真是阴魂不散。柳柒如此腹诽。
云时卿放下茶盏朝他走来,嘴里不禁打趣道:“你若再骗下去,沉公子的魂儿就要散成一片一片的了。”
柳柒一改方才的温柔,淡声说道:“你怎知我在骗他,而不是假戏真做?”
云时卿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柳柒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去,下一瞬,有个物什从侧方忽闪而来,他立即闪身躲避,待回头看去,适才发现是个衣衫破旧的道士被人从茶肆里扔了出来。
那道士哼哼唧唧爬起来,一边抖掉衣襟的土灰一边骂道:“大难临头还不知警觉,贫道好心赐你破解之符,你竟说贫道在行骗!”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
柳柒只看了一眼便离开了,那道士眼尖得很,顾不得与茶肆老板争执,当即颠颠儿地追上来:“郎君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柳柒无奈叹息:“好久不见,道长依旧改不掉逢人便说不吉利话的毛病。”
小道士反驳道:“郎君此言差矣,贫道身负济世重任,若是命途顺遂之人,何须贫道来化解?贫道所救,皆为苦难。”
云时卿蹙眉:“你这道士,口气真不小。”
小道士转过脸将他上下一瞧,瘪瘪嘴,摇摇头。柳柒见状,心头一动:“道长可曾用膳?”
小道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直冒光:“还没。”
柳柒指向前方的一家酒楼:“道长和……”目光落在云时卿身上,改口道,“道长和兄长若不嫌弃,随我同去罢。”
小二殷勤地引他三人入了雅间,柳柒本打算替小道士叫一份素斋,却被小道士阻止了:“贫道不忌荤腥,有酒最好!”
等候之际,小道士颇有眼力色地替他二人各斟一碗热茶,柳柒接过茶,说道:“道长神机妙算,于八字一道应当颇有造诣。”
小道士得意地扬了扬眉:“摸骨可算命,八字窥终生。”
柳柒又道:“我有个亲戚,他此前一直托我替他找位道行高深的大师测一测运程,不知道长可否一乩?”
小道士敲了敲茶碗:“郎君请说。”
柳柒以指沾茶,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小字。
云时卿垂眸瞧去,茶水写就的正是他的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