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几人谈了会,王远扶着肥胖的腰腹起身,“品质高的还魂草只生于深山崖边,采集不易,因此采药的还要一两日才能回。三位先在府中住下,等人回村了,定然第一时间取来。”

这批新采来的还魂草,小部分预留给兰璎和春鸣,大部分则照旧送去药铺,让褚棠枝钓鱼执法。

“拙荆不在府中,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管事便是。”

王远已命管事准备好厢房,一行人出前厅时,王远捶着后腰,对白穰指指点点:“臭小子,又去哪里喝酒了?”

在主子面前,白穰也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答非所问:“我这不回来了吗……”

府中女眷住在西院,男子则住东院。分别时,兰璎凑近春鸣身边,小小声地道:“那个白穰看起来不好惹,你记得离他远些。”

月色正好,清风微凉,将少女轻柔的话语和香气都送了过来。春鸣背着自己的小包袱,点着头应下。

兰璎这才放心进了自己的房间。

春夜宁静,皎洁月色被窗外的树遮去大半,屋内暗得昏沉。

又是噩梦。

与昨晚的青灰色怪婴不同,这回是一条雪白的漂亮银蛇,从窗缝蜿蜒爬到床边,朝她“嘶嘶”地吐着蛇信。

手心的绷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凝成绛色的伤口,这对生性嗜血的蛇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兰璎无数次以为银蛇要朝伤口咬去。

然而它只是蛰伏在暗处,眼珠紧锁,蛇信“嘶嘶”,时不时龇出尖锐的利牙,被月色映出雪一般的寒光。

它并不靠近,却又始终绷紧腹部,直起前半身,似是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双方僵持。

“叮铃——”

就在这时,一串清脆铃音在耳边奏响,将兰璎从梦境拉回现实。她猛然睁眼,喘着气,靠着床头坐起半个身子。

怎么总是做这种梦。

果然那地牢不是人能待的地方,精神污染一绝,都快给她弄出ptsd了。

……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咋咋呼呼的系统了,起码能听它胡扯一通,听个乐呵。

春风沙沙,婆娑树影从槛窗照入,在地面映出张牙舞爪的枝桠。

兰璎掀帐起身,没看见什么银蛇,只见窗下挂着的风铃随风摇晃,敲击出“叮叮”的清音。

一如昨夜,梦只是梦罢了,什么怪婴、银蛇,根本就不存在。

她阖上窗,风停铃歇,铃音渐弱,直至最后彻底没了声响。

周遭陷入寂静,一派祥和安宁。

她准备回去继续睡,然而没等转身。身后再度响起一道无比熟悉的“叮铃——”,清脆、悠远,比风铃的叮叮声更要接近梦中那唤醒她的铃音。

可屋里已经没有风了。

兰璎心头突地跳了下,手心不小心撞到突起的窗台。

刺痛从伤口传来,她这才发现手心的绷带当真散开了,早就掉落在不知何处。

……怪了,她绑得很松吗?

兰璎蹙着眉头转身,紧接着,在薄润的月色中,眼前猛地撞入一片泛着银光的靛紫色衣角。

衣角晃动,露出其下纤细玉白的脚踝。

少年乌发披落及腰,鬼一般,静悄悄地坐在圈椅里,不知坐了多久。

知晓自己被发现了,他缓缓转过脑袋,浓墨般的眸子直直望过来。

或者应该说,是望着她的手心。

少年眉眼和煦,如这三月温柔的晚风,语气关怀:“你的伤口,又流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