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楠一口鲜血喷出,感应到半截身与自己的联系彻底崩溃。
然而其脸上却带着冷笑。
“晚了……”
“你们太慢了。”
……
京都外。
养心园。
养心园坐落在京都东方十八里外,占地极广,灵气氤氲如若仙境。
三十年前,此地乃是凌家祖宅,而在凌家谋反之后,由于此地坐落在二级灵脉上,便成了周知昌的私产。
他大兴土木盖起了这座养心园,作为日常修仙之所。
修仙,要灵气。
且修仙者一次闭关,可能就是几日几月。
也因此在开始修仙之后,周知昌基本就待在养心园内,轻易不回皇宫。
“但二级灵脉,还是不行啊。”
养心园,问仙楼内,周知昌一边品着灵茶,一边这般开口。
周知昌身穿玄色道袍,披散着头发,看上去只有三十许的面容英俊潇洒,眼中灵光闪烁。
话说完,却并未听到身边发妻的回应,想了想,周知昌便再道。
“二级灵脉,只能供朕修炼到筑基后期,却是无法使朕突破到结丹境界。”
“哦。”
女声从身边响起,却只说了一个字。
周知昌不由侧头,看向那看似年轻美貌的女子。
岳绮罗。
此刻岳绮罗一身红衣不施粉黛,五官柔媚却隐隐带着英气。
这让周知昌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年,那场美妙的邂逅。
“你叫什么?”
“周知昌,未来周国的雄主,周知昌!”
“雄主?怎么个雄法?还能比你家的开国皇帝更雄壮?”
“必然!”
少年意气风发,少女眉眼带笑。
“你呢?你叫什么?”
“岳绮罗,未来的一品武者,岳绮罗!”
十六岁的男孩,十四岁的女孩,总是少不了一些疯言疯语,幼稚之言。
他们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水有多深,世道又有多险恶。
也理解不了:人力有极限,这五个字的含义。
但当回忆起那青葱岁月之时,周知昌却总是如同饮了一碗清酒那般,苦涩中带着甘甜。
“真好啊……”
一旁,岳绮罗睁眼,扫了周知昌一眼,后神色平静的问道:“什么真好?”
“就是忽然想到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真好啊。”
岳绮罗目光一晃,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是啊,那时候真好。”
“但后来……恩,后来啊,就没那么好了。”
周知昌一口饮尽灵茶,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是啊,后来的一切,就没那么好了。”
……
对一个有野心,有能力,但控制欲强的皇帝来讲,这个世界,不适合他们发挥才能。
因为个体力量大于集体力量。
个体力量能够改朝换代甚至翻天覆地!
而周知昌唯一的缺点就在于,他武道资质并不好。
不是意的问题,而是先天经脉的问题——他的经脉强度甚至无法支持他抵达六品巅峰。
从这方面讲,他与他的长子,周兴旦蛮像的。
此事,皇家也无解。
——洗髓经?
那耗时耗力的,且改变也不算大,修了也得被五品内窍阶段卡住……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六品和五品真的有区别么?
“还记得八极门么?”
周知昌再开口,这般问道,岳绮罗听罢稍稍沉默,点了点头。
“当然。”
……
八极门曾经的山门,就在京都北部三十里远的地方,现在原始魔门的山门。
当时,八极门三品两尊,门主半步二品,年轻时的天极亦是惊才绝艳,被誉为周国武林的下一个二品,亦是下一代的武林至尊!
武林至尊,与九五至尊……
这名头,犯冲,相克。
彼时,八极门乃是绝对的周国武林王者,第一大宗。
天下武林正道皆以八极门为首——粗略计算,当时周国武林的三品多达十五位,而站在八极门一方的,足有十二个!
而那时的周国皇家三品两位,并无二品或结丹。
刚刚上位,周知昌立刻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间险恶。
“江湖的归江湖,朝堂的归朝堂。”
“这是咱周国武林的规矩,也是我八极门定下的规矩。”
“您刚上位,怕您不清楚,所以在下特地前来知会您一声。”
那夜,皇帝的寝宫。
年轻的天极负着双手,站在床边,俯瞰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同样年轻的周知昌。
门外,初入三品的福大海咳血倒地不起,另一位皇家三品供奉低着头,一声不吭。
八极门,连皇家也惹不起。
隐隐回想到了那夜的耻辱,周知昌半眯着眼,忽地笑出声来。
“这皇帝,当得憋屈啊……”
而直到贾文修仙有成归来,岳绮罗冲破二品大关。
那一日,火漫八极门,老门主当场陨落,天极武途尽废侥幸逃出生天。
火焰将整座山点燃。
站在山脚下,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周知昌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拳力,等于权力。”
“没有拳力,权力毫无意义。”
若有一品神力,区区国土唾手可得,区区国民掳之便好!
皇帝这个位置,这个身份,国土国民这些外物,毫无任何意义。
于是从那一刻起,周知昌的想法变了。
他追逐起了个体力量。
武道不成,周知昌只好转向仙道。
多番尝试之后,周知昌接触到了六欲天魔道,并从六欲天魔道那里得到了夺仙基之法。
经过贾文验证,确定此法无误后,周知昌立刻瞄准了凌家。
此事他并未与贾文商量,只是在事成之后,求着贾文,让他帮自己夺了凌缥缈的仙根——裂痕,便自那一刻开始诞生。
思及于此,周知昌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贾文,而是身边自己的发妻。
一切从她二品开始。
她,不单单是周兴旦的支柱,也是他周知昌的支柱。
没有她,一切计划皆无从展开。
那么,自己又是怎么说服她的呢?
想到这儿,周知昌陡然狂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引得岳绮罗回头看向周知昌,疑惑问道:“想到了何事?”
周知昌一边笑,一边摆着手。
“只是,想到了老二罢了……”
岳绮罗陡然抿紧了唇,脸上的神色越发不自然了。
很快,她轻叹一声:“我一直觉得,你对他太残忍了,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
周知昌慢慢止住了笑。
许久后,他方才轻声嘟囔道:“为了他父皇的无匹伟力,为了一个更大更强的周国,我想兴林啊,大概是不介意献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