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哑口无言。

＂听着，如果你还没吃晚饭，我可以给你泡个方便面，然后请你给我滚蛋。都大晚上了，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安静待着吗？＂

＂我大老远回来，可不是只为了吃你泡的方便面。再说，你泡的方便面难吃死了。＂

＂哈。＂萨博哼笑了一句，挥了挥手想赶走丹尼尔。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你想去见见你哥哥洛里安吗？＂丹尼尔突然问。

兔子的耳朵动了动。

＂大晚上的？他们那边貌似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差，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吧，我想？你确定我们这个时候过去，不会打扰到洛里安先生？＂

＂拜托，都公元6世纪，谁会在十点钟就上床睡觉啊？你能在凌晨零点之前停止玩手机，老老实实合上眼睛睡觉，都是件稀奇的事情了。＂

萨博愣定了几秒，总感觉自己的生活被人偷.窥了。

＂也许洛里安先生不一样呢？谁知道其他德鲁伊是怎么生活的……＂他又不服气地嘀咕道。

＂这样好了：我带你瞬移到洛里安先生的诊所前，先看看他睡着了没。如果他不方便接待客人的话，我们就马上瞬移回来。否则，你可以去找他聊一会儿的。说不定他还会收留你过夜呢，毕竟你是他弟弟啊。＂

兔子白了他上司一眼：＂好家伙，你有给别人添麻烦的坏习惯是吧？可别扯上我。＂

＂我就问你，你到底要不要去见你哥哥。你不去的话就算了，我随时可以瞬移走人。＂

萨博皱了皱眉头，一脸的纠结。

＂好吧，去就去。＂他终究被好奇心战胜了，他其实确实想见见这个[哥哥]：＂盖亚大人建议我去找洛里安先生学习[森灵魔术]，我确实得去跟他打个招呼——＂

＂啧，你这个口不对心的家伙！＂丹尼尔懒得听萨博废话，一把抓住灰兔人青年的手，发动了瞬移。

嗖的一下，两人已经传送到了洛里安的诊所前的空地里。

＂这是……防护用的结界？＂丹尼尔发现自己没能传送到诊所内部，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弹开了，＂所以洛里安先生强化了诊所附近的防护。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要是有人随便用传送术飞到我家大厅里，我也会生气的……＂萨博不禁吐槽。

丹尼尔先是狠狠白了兔子一眼，然后朝诊所的方向挥手：＂喂！~洛里安先生在吗？应该还没有睡觉吧？＂

＂你应该按门铃。那大门旁边不就有门铃吗。＂萨博吐槽。

＂你应该少作声，让我来处理就好。＂丹尼尔顶回一句。

＂那个，你们两位是在讲相声？＂开门的不是鹿人德鲁伊，反而是一名牛人壮汉：＂洛里安哥哥还在药草园里忙活，总之你们先进来吧。＂

丹尼尔和萨博都红着脸，从打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两分钟后。

＂嗯~＂小羊绕着萨博钻，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打量着灰兔人青年：＂有趣~＂

萨博露出尴尬的微笑，他最不擅长对付小孩了。特别是，当这个＂小孩＂还是他的哥哥，他拿自己的长辈没办法的时候。

＂哥哥，你别这样绕着他转，你没看见他不自在吗？＂泰罗坏笑着吐槽道。

＂可是，人家想仔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德鲁伊的特征啦。话说你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都变成德鲁伊了，却没有展露出德鲁伊该有的特征啊？＂

所谓德鲁伊的特征，就是会有某些植物的部分从他们身体上出现。泰罗的牛角上缠着些许牵牛花的花藤，而小羊的羊角其实是小小的竹笋。这些都是德鲁伊们很常见的特征。

唯独萨博变成德鲁伊之后，身上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出现过。

＂也许是因为我昨天才变成的德鲁伊，特征还没有出现？＂萨博无奈道。

＂怎么可能。德鲁伊树种都和你的身体完美融合了，融合的结果会从身体变化体现出来。你变成德鲁伊的时候就该拥有那些特征，身体变成半植物半动物的存在。＂艾斯利尔轻轻扯了扯萨博的兔耳朵，＂植物的部分也一定会——啊，找到了！＂

＂找、找到了？！＂萨博大惊，所以他身上真的有植物的部分吗？！

＂这里这里，耳朵背后！＂小羊揉了揉萨博的兔耳朵，＂这一小片的绿色~这是松针吗？和毛发几乎没有差别，嘻嘻！＂

萨博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看不见也摸不着，不知道他耳朵背后那一小片的绿色是怎么回事。小羊揉他耳朵的时候他也没感觉到疼痛或者任何不适。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活不下去了才选择变成德鲁伊的。这就是所谓的＂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么？

萨博在心里自嘲了一句，差点没有笑出来。幸好他忍耐能力高。

＂对不起，我已经尽快赶过来了。＂这时洛里安终于出现了，他之前应该是在药草园那边忙活，衣服上还沾着些许泥土，＂所以，这位就是萨博先生？然后我看见丹尼尔先生也来了。稍等哦，我洗个手然后给你们泡茶。＂

＂我已经泡过茶了，老哥。＂泰罗打断道。

＂你管这个叫做茶？＂鹿人德鲁伊瞥了一眼大家杯子里那个颜色偏浅的液体，＂泡的时间不够，泡茶用的水热度也不够。居然拿这种东西出来款待客人，你怎么不直接从冰箱里把啤酒拿出来招待客人算了？＂

泰罗偷偷把桌子边上的几瓶啤酒藏到身后，笑得超级尴尬。

萨博也趁机仔细观察洛里安。特别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洛里安的鹿角上。树枝一样的鹿角上长着不算茂密的翠绿的叶子，虽然稀疏，但是就和绿宝石一样青翠欲滴。这鹿角上的叶子给人一种＂这真的很德鲁伊＂的感觉。大概世界上已经找不到其他德鲁伊比洛里安更像德鲁伊，而且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是德鲁伊的吧。

＂那个，我们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的，马上就要走了。＂萨博客套道，＂你真的不用专门给我们泡茶。＂

＂没事，你们的茶马上就好了。＂洛里安不顾萨博的反对，已经洗干净双手开始泡茶了。他从橱柜里取出来的那个包装精美的茶罐，一看可知里面装着名贵的茶叶。

＂所以，你就是萨博。＂鹿人青年一边忙着泡茶，一边问道，＂盖亚大人通知过我了，她说你需要一些森灵魔术方面的指导？你或许应该在我这边住几天，我可以抽空教你森灵魔术。＂

＂这事其实不急的。＂萨博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也许盖亚大人对我有什么奇怪的期待了。我实际才刚变成德鲁伊，还没有必要那么快就掌握森灵魔术。＂

＂确实是挺奇怪的。其他德鲁伊说想学森灵魔术，盖亚大人绝对会叫他们自己想办法，或者找德鲁伊教的人学习。＂牛人壮汉插话道，＂我的意思是，洛里安哥哥可是最擅长使用森灵魔术的德鲁伊。你在这个千年内恐怕不会找到比他优秀的老师了。而盖亚大人直接让你来找他，她对你的期望到底有多高？＂

＂哈哈哈……＂萨博笑得更加尴尬。

＂不管怎样，我必须遵从盖亚大人的命令。教你森灵魔术这件事越早越好，也许盖亚大人有自己的考量。＂洛里安把泡好的茶倒进雅致的镶金白瓷杯子里，然后把两杯好茶端到萨博和丹尼尔的面前来，＂正常情况下我会邀请你今晚留下来过夜，明天我就开始教你森灵魔术。不过最近这附近不太太平，想袭击这间诊所的人太多了。也许……再过两天？等一切平静下来，我再开始森灵魔术的教学？＂

这话引起了丹尼尔的注意：＂被袭击是怎么回事？一切还好吗？＂

＂一切还好。今早有失控的无人机来袭击，但我轻松地把它们击退了。这个国家最近都不太平。＂洛里安依然一脸平静地笑着，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小事：＂如果你担心伊莱恩先生的安全，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艾斯利尔哥哥和泰罗都在这里，他们最近刚好在休假。即使有我的对付不来的强敌，艾斯利尔哥哥也能轻松解决。＂

他说这个的时候，萨博偷瞄了小羊一眼。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是强大的法师。

但这个孩子是洛里安的哥哥，是比大德鲁伊洛里安活得更久、人生阅历更丰富的几百岁＂老人＂。实际就是，你永远都不可以以貌取人，特别是德鲁伊这种永不衰老的生物。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听完洛里安的话，丹尼尔笑道。

＂如果你想见见伊莱恩，他就在楼上他的房间里。他刚蒸完桑拿还昏昏欲睡的，不过应该还没困得想睡觉。你可以去和他聊聊。＂洛里安自顾喝了一口茶，＂顺带一提，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全身的神经已经苏醒，双手也能稍微动一下了。他应该很高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真的？＂白银骑士少年站起来，＂天啊！洛里安先生，你只花了一个多星期就把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治疗到双手可动？你也太神了吧？——要是我下次变成全身瘫痪，也要请你来治疗我！＂

＂哈哈哈哈……你个乌鸦嘴！＂鹿人青年大笑道，＂好了，别奉承我了，要去找伊莱恩就快去吧。然后我祝愿你一直身体健康，不需要我的治疗。＂

丹尼尔摸着头笑了笑，往楼上走去。

＂然后你，＂洛里安转过来冲萨博微笑，＂我目前也许没有时间深入教你森灵魔术，但还是能抽出几分钟来教你一些森灵魔术的入门操作。你学习了之后回去自己练习，也许能快速上手。跟我到外面空气去吧。＂

＂好啊。＂萨博赶紧把茶喝完，他感觉这么高级的茶是一滴都不能浪费。然后他就跟鹿人德鲁伊一起往外走了。红茶的香醇还在他的喉咙中萦绕，带着回甘。那确实是好茶。

＂我也从盖亚大人那里听说过你的遭遇了。＂到了屋外，只剩下洛里安和萨博两人的时候，鹿人德鲁伊才说，＂因为急病而不得不选择变成德鲁伊……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抱歉，真心的。＂

＂没关系……这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洛里安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确定？你甚至都失去记忆了哦？＂

常识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所有变成德鲁伊的人都会失去平生所有记忆。不过萨博比较特殊，他用了点特殊的方法保留了自己的记忆。

而盖亚大人叫萨博保守这个秘密，这事要是说出去的话会造成各种不良影响。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灰兔人青年于是苦笑，装作真的失去记忆了，＂我有读自己留下的日记，我能了解到自己往昔的经历。失去记忆并不是什么大事。那种人生也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萨博只是在装模作样地乱说，却没想到洛里安会一脸伤感地看着他。

＂……呃，怎么了？＂

＂没有任何人生是不值得记住的，不管那个人生曾经是多么的不堪。＂鹿人德鲁伊苦涩地道，＂能让你说出那种自暴自弃的话，我想你也曾经历过很多吧。我真的很抱歉。……只是…很抱歉。＂

萨博从来没想过他的哥哥洛里安会这么多愁善感的。有人为他萨博的过去感到难过，也让萨博觉得很难过。他原以为没有人会去在乎他这种人的。

现在，他为自己隐瞒了没有失忆这件事感到内疚了。感觉就像是他欺骗了他哥哥的感情。

＂来吧。＂洛里安就像安抚小孩子似的，摸了摸萨博的头，＂且不提那个，我们开始练习森灵魔术吧。从最基本的开始。＂

他从自己的鹿角上摘下一根树枝当作法杖，＂法杖并不是必须的，徒手施法也完全可以。不过我建议你用一下法杖，这样做可以提高施法时的主观性，让你更能集中精神。＂

就像是，在街头打篮球的时候并不是特别需要穿上球鞋和秋衣，随便穿也是可以的。但人们往往还是这样做了。那就是在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让自己觉得＂我是专业的＂，＂我在做着专业的事情＂，仿佛这样的心理暗示就能让人变得更强大、做某个专业的事情时更……专业。

萨博从旁边的地面上捡起一根小树枝，然后他马上觉得这个树枝作为法杖并不顺手，皱了皱眉头。他想了又想，然后取出自己的光剑。

＂认真的？＂洛里安板着脸。

＂哈哈哈……这个的重量刚好嘛。不要在意我。＂

＂总之，森灵魔术其实就是借用盖亚大人的力量，把大树海中的东西转移过来，为我们所用。＂洛里安开始解说道，＂你把它看作一种时空转移魔术就好。只要是大树海中存在的东西，基本都能转移过来。从植物本体到植物的产物都可以。单纯召唤植物的产物，应该是最具实战效率的。＂

＂比如说，从森林里把毒素和瘴气之类的东西召过来？＂

＂正是。＂鹿人德鲁伊一笑，挥动法杖，在他面前的空地里召出一团绿色的瘴气，＂这是能麻.痹神经的毒气，取自大树海中名为[死亡吐息]的大型毒草。如果你在大树海中见过这种毒草，并与之交流过，那么用[森灵魔术]把它召唤出来，是很简单的事情。＂

＂如果我没有呢？＂

＂那么你只能通过想象召唤出[能够麻.痹神经的毒气]，盖亚大人的力量会根据你的要求，主动寻找符合的产物，把它召出。但大树海中符合条件的毒气其实有好几百种，效果参差不齐，效率自然远不如[从死亡吐息毒草那里取毒气]这个操作。＂

＂所以森灵魔术的威力取决于你对大树海的熟悉程度……＂萨博念叨道。

＂以及大树海对你的熟悉程度。＂鹿人青年补充道，＂你越受大树海的钟爱，它就越会借给你更大的力量哦。＂

就像是，你对这个世界做出的贡献越多，这个世界就回报与你越多。

……好吧，这种事情在现实之中并不是绝对的。有很多时候你为了这个世界做了很多事情，薄情的人们仍然待你如粪土。但植物是很公平的。你对它们好，它们就对你好。

＂嗯，你还好吧？＂洛里安见萨博在发呆，问道，＂你要亲自试试吗？威力什么的不重要，重点是先把森灵魔术用出来。＂

＂好——＂心不在焉的萨博也试着释放所谓的麻.痹毒气。结果很理想，他挥动了（没有开启的）光剑之后，不远处就出现了一小团绿色的烟雾。那烟雾从浓度到颜色纯度都确实不如洛里安的森灵魔术，但它好歹是出现了。

＂比想象中容易嘛。＂兔子不禁高兴。

鹿人青年却呆呆地看着萨博，惊讶得长大了嘴。

＂嗯，怎么了？＂

＂我还没有把权限给你啊。＂洛里安瞪大眼说道：＂你没有权限，是怎么发动森灵魔术的？＂

＂权限？什么权限？＂

＂大树海的权限！＂洛里安指了指远处那片深不可测的森林，＂我们使用的森灵魔术都是从那片大树海里借来的力量啊？刚才全部的权限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本来是打算把一小部分权限分给你，然后让你发动森灵魔术的！＂

＂呃……我不太懂？没有权限就没法发动森灵魔术吗？＂

＂正常来说，德鲁伊发动森灵魔术都要从附近的大树海借取力量。没有权限就借不到力量，就没法使用森灵魔术。＂洛里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刚才是从哪里借来的力量？不是从诺威的大树海，是从哪里？你力量的起源难道是连通着别的大树海吗？是盖亚大人给你的豁免？？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分配出去的力量明明已经饱和了啊？！＂

＂等、等等，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萨博满头大汗，＂应该说你问的问题我一个都不明白。根本回答不了。＂

＂来，你再用一次刚才那个毒雾看看。＂鹿人德鲁伊用一只手压在萨博的肩膀上，有点强迫性地道，＂我会确保你身上没有诺威大树海的权限。让我追踪一下你的森灵魔术权限的源头吧。＂

＂好、好吧。＂灰兔人青年相当无奈，只能举起法杖（光剑）再次挥舞，试着在不远处放出另一团毒雾。

＂嗯……＂洛里安一边看着那团毒雾的出现和消散，一边铁青着脸。

＂……伊甸主星。＂然后他低声说。

＂伊甸主星？＂

＂你力量的源头。它确实不是来自诺威的大树海，而是来自盖亚大人秘密开拓的另一个殖民星球，伊甸主星。＂洛里安自顾嘀咕道，＂天啊，盖亚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力量借给这孩子？＂

＂等等，这力量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