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8章血染之于铁幕（二十）

其实伊莱恩以前就觉得盖亚人是存在的，而且很有可能像那姆勒斯人（古代神人族）那样想了个办法休眠起来，以避开[灵魂的衰败]。结果还真让他猜对了。

[灵魂的衰败]和文明本身的衰败有关，和星灵有关，同时也和星灵所属的星球有关。星灵盖亚没有办法回到自己所属的母星，就意味着[衰败]一定会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而为了拖延时间，盖亚人使用的方法就是全宇宙通用的方法——休眠。只要思考停止，处于睡眠状态的话，衰败就会被大幅延缓吧。

那姆勒斯人（古代神人族）的残党也通过和深渊进行交易，休眠在深渊某个空间之中，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如果每一个盖亚人都休眠了，他们便无法得知这个世界的事情，德鲁伊教出了什么问题也没法及时处理。所以就会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唤醒一两个盖亚人来管理事务，就这样让管理者的职责轮替下去。

而现任的盖亚族管理者，也就是所谓的[舟树人]，同时也是被洛里安称为＂先贤＂的存在。

准确地说，＂先贤＂是用来称呼那些过逝贤者的。还活着的人最多只能被称为贤者，而不是先贤。但只以灵魂形式活在[舟树]中的盖亚人，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去呢？这是个说不清道不白的哲学问题，就不去深究了。

伊莱恩还以为洛里安会直接去唤醒大型方舟树，但实际上鹿人德鲁伊带着伊莱恩绕到了舟树后方，在那里还有一棵尺寸小很多的舟树。

而且那棵树上隐约有着人的脸孔——两个对称的眼窝却没有眼珠，有类似鼻子的结构却没有鼻孔，还有一个长得像嘴巴的大洞。

这个太有魔幻风格了。简直就和伊莱恩在各种骑士小说里看到的＂树妖＂所描述的一致。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在下洛里安，向先贤大人寻求智识。＂鹿人德鲁伊停留在人脸的大树前，开口问道。

几秒之后，树上那张人脸逐渐被＂点亮＂。两个眼睛般的树洞里亮起了蓝色幽光，仿佛大树睁开了眼，看着鹿人青年。

[德鲁伊洛里安。][鹿人族的孩子。][纯洁善良之子。]

一连串的声音在伊莱恩脑子里响起，是传心术。而且那并非普通的传心术，有好几个声音同时在伊莱恩心里响起，仿佛有好几个意识同时在使用传心术。这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诡异，神秘，但又带着神圣的部分。

[说出，你的需求。][若是正论，便借与你智慧。]

这种传心术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伊莱恩能隐约听见大鹿的喘息声。

＂我……我想阻止这一切。＂洛里安说道，＂这个国家正在走向疯狂。很多无辜的人会死去。我不希望看到那么多人死去，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递上，你的手。][吾等，要过目。]先贤朝洛里安伸出一根树枝。

鹿人德鲁伊也走上去，用手轻轻碰触那根树枝。然后他的身体打了个冷颤，仿佛心灵深处正在被人碰触。

[状况，理解了。]舟树人收回树枝。

这么简单就能读取别人的记忆吗？……不，那应该是对德鲁伊专用术法吧。毕竟德鲁伊就是盖亚的造物。

[勇者愤怒，抽刀向强者。][怯者愤怒，抽刀向弱者。]

先贤（们）呢喃着一些貌似深不可测的话语：[汝怎么看，洛里安？]

＂那个，＂鹿人德鲁伊想了想，＂平民为了守住自己的日常、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不惜反抗比他们强大得多的政.府和军队。他们是勇者；诺威公国为了守住自己的权威，不惜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是无耻的怯者。＂

[正确的。][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树妖（们）在赞扬着德鲁伊。他（们）与其说是帮洛里安解答问题，还不如说是在考验洛里安？

[他们歌颂太平，还粉饰黑暗。][然而墨写的谎言，掩盖不住血写的事实。]

洛里安眨了眨眼：＂我知道的。当一个国家用空言去掩盖自身的黑暗，禁止真相的传播时，它就离毁灭不远了。＂

[人最痛苦的是，梦醒了，却无路可走。]舟树人又提醒道。

＂所以从前的民众还在睁眼做梦。他们梦想着日常可以维持下去，梦想着只要忍气吞声，克己隐忍，这场噩梦就会过去。＂鹿人德鲁伊摇头叹息，＂可惜政.府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屠杀平民。他们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

[莫非他们造塔的时候，没想过塔终究是要倒的？]树妖又问。

＂也许他们太愚蠢，太傲慢。也许他们以为自己手执绝对的权力，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们。事实也是如此。他们的无人机可以轻松地屠杀成群的平民。民众在自动化的机械军团面前，只是活靶子。＂

[贪图安稳便没有自由。要自由便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树妖（们）似乎在怂恿洛里安，也似乎是在试探他的真意。

鹿人德鲁伊在沉默了好几秒之后才回应：＂哪怕我这样做，会带来更大的灾祸？＂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舟树人不带感情地回应，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这可能会给德鲁伊教的人添麻烦，给盖亚大人添麻烦……＂鹿儿还在嘀咕。

[走你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先贤(们)允诺了。

盖亚人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人类的国度会给他们添麻烦的样子。

人类不过是那姆勒斯人的造物，所谓的[奴隶种族]。而盖亚人可是和那姆勒斯人同等地位的存在，从上一个宇宙循环里逃过来的远古种族。

人类的国族再怎么嚣张，也无法和真正的远古种族们抗衡。人类所掌控的科技力量，甚至不到古代那姆勒斯人科技的万分之一。

这个＂万分之一＂还是当初那姆勒斯人刻意传授给人类的。尽管古代人已经刻意把科技传授给人类，人类还是花了好几万年才能逐步学懂那姆勒斯人教给他们的智识。人类就是如此愚不可及。

而如今，愚蠢人类里的既得利益者，想把爪牙伸向平民，甚至伸向德鲁伊教、伸向德鲁伊以及盖亚。他们领受盖亚的怒火，自是必然。

既然连盖亚人都认为要出手，那么洛里安就没有后路，只能下手了。

[批准使用第一类止战生化兵装：锡疫。]舟树人如是说。

锡疫？

听都没听过的名字。那是武器吗？总觉得那好像是某种物理现象。盖亚人是故意用物理现象来命名武器吗？就像某种行动代号那样？

＂遵命。属下准备领受[锡疫]。＂洛里安跪在树妖面前，双手高举过头。

[赐予德鲁伊洛里安，第一类止战生化兵装：锡疫。]树妖重复道，伸出枝条。

有某种东西在半空中成型，变成了数个深绿近黑的小球，每一个都只有拇指头般大。这些东西似乎是某种药剂，或者微生物的集合体——既然叫做＂生化兵装＂，它恐怕是后者。

伊莱恩只知道这肯定不是普通的[森灵魔术]。需要盖亚人的许可才能使用的东西，它肯定比正常的森灵魔术强力不知多少百倍。

说不定这些东西才是盖亚人真正使用的战争武器，而洛里安平日使用的[森灵魔术]只是小孩子在玩闹那种程度之物。

洛里安小心翼翼地接过它们，用袋子装好，再用布包好，最终收进纳物口袋里。他处理得如此小心，那些小球恐怕是极其危险的兵器，乱碰的话会引发生化灾害吧。

[去罢。]舟树人催促道，[这世上有许多你不得不去做的事。这就是责任。]

＂遵命。＂鹿人德鲁伊又行了一个礼，在身后唤出传送门，准备出发了。

然后树妖也陷入了沉睡，两个眼睛般的树洞中的幽光消失了。

＂你能先使用念动力浮空吗？＂洛里安抱起伊莱恩（用的公主抱），＂接下来要去城市的上空。高空中。＂

＂你、你打算干什么？＂

＂空投[锡疫]。＂鹿人德鲁伊道，＂要阻止他们的大战，恐怕只有这个方法。哦对，把通信器借我一用，我先跟波扎克谈谈。＂

＂好、好吧。＂

＂波扎克。＂洛里安戴上通信器，上来就说：＂我接下来要去毁掉那几座城市所有机械和武器。这是给你最后的通知。如果你的人还在那几个暴.动的城市里，就让他们马上撤退。否则他们的义肢会全部报废吧。＂

洛里安说的不是佣兵们会丢掉小命，而是义肢报废，就挺耐人寻味的。估计[锡疫]的效果不会夺走人们的性命，只会毁掉机械和武器。

嗯，是很有盖亚人风格的武器。兵不血刃而止战，这就是＂止战生化兵装＂的意义么。

＂明白了。你可以动手，我的人没在现场。现场的都是普通市民。＂波扎克却说。

所以老混蛋只怂恿了平民去暴动，却没有让自己的佣兵出马。太狡猾了。

洛里安叹了口气，切断了通信。

＂我们开始吧。＂

＂嗯。＂伊莱恩使用了念动力，把自己和洛里安一并升浮到半空。然后他们通过了麒麟制造的传送门。

下一秒，他们已经在博得城的上空。

城市在烈火中燃烧，已经到处是火光，浓烟滚滚。在夜色之下，这副烈焰冲天的光景相当吓人。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更是刺激着伊莱恩的鼻孔。

＂你、你打算怎么做？＂

＂没什么复杂的计划，只是投下[锡疫弹]而已。＂洛里安取出一颗暗绿色小球，扔了下去。

那个拇指大小的圆球被地心引力影响，径直坠落。虽然晚上有风，而且还有烈火燃烧时产生的上升气流，洛里安却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也就是说这区区的一个[锡疫]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机器，而且它具备蔓延的能力。

＂下一个城市，纳威克。＂洛里安又唤出另一个传送门。

伊莱恩操纵念动力，两人一起飞入门来，瞬间就来到了纳威克城的上空。

一如博得城，纳威克这边也是火光冲天。

洛里安再次投下[锡疫弹]，依然是扔了就不管，直接在身后呼出传送门：＂下一站克里斯安森。＂

伊莱恩默默地支援着洛里安，飞进传送门内。

从传送门内出来，鹿人德鲁伊确认了下方着火的城市一眼，就投下了另一枚[锡疫弹]。然后又是召唤传送门，＂最后一处，首都奥斯陆。＂

＂这、这样就能让一切完结吗？＂

＂会完结的。＂鹿人德鲁伊确信道，＂等一切完结之后，我再跟你说明。＂

伊莱恩点了点头，再次和洛里安一起飞进传送门。

刚出现在奥斯陆城的上空，洛里安就毫不犹豫地往下方投入[锡疫弹]。

＂我们到高一点的地方观看吧。＂洛里安改了一下姿势，换了个方式把伊莱恩背在身后：＂你能把那个[千里眼]也用在我身上吗？＂

＂好、好吧。＂伊莱恩不仅用念动力带着洛里安飞到更高空，也在自己和洛里安的眼睛旁附加上[千里眼]。数块由冰块造成的凸透镜浮现在他们的眼前，组成精密的魔术望远镜，借此他们可以从这高空中看到地面上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