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山松关切的问道:
“父亲感觉如何,身体可曾好了些?”
杨嗣昌用早已经预备好的清水洗了洗脸,杨松山赶忙递上了毛巾。只见这位杨督师长舒了口气说:
“心里想开了,身体也就感觉好多了。”
听闻此言,杨山松担忧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见父亲心情不错,他乘机进言道:
“父亲,如今木已成舟,还望您早做打算。”
杨嗣昌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知子莫若父,杨嗣昌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次他并没有阻拦。
“吾儿有何计划?”
父亲难得肯定自己进言,这让杨山松受宠若惊,他赶忙抖擞精神将心中所想一口气吐了出来
“孩儿以为当下最要紧的是议两件事事:一是罚,二是剿。父亲您手下左良玉、贺人龙之辈跋扈张扬,难以节制。儿以为将愈骄则兵愈惰,肯效忠于皇上的人少了,战场上不肯拼命的人自然就多了。父亲您入川追剿张献忠,左、贺二人以及四川巡抚等不顾朝廷剿贼大计,不顾您的通盘筹划,处处阻挠,事事掣肘,这才有了张献忠脱逃四川,陷藩襄阳。父亲您应当将此事上报圣上,重重惩治这些人。严惩这帮子人立威之后,父亲您只需率军东进,进兵襄阳。到那时合围张献忠,剿匪大计还有挽回的余地。”
杨嗣昌的眼中满是父亲的慈爱,没有了一丝督师的威严。尽管杨山松的观点在他看来仍显幼稚,但杨嗣昌还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吾儿见识长了,为父心里也就放心了。”
陈述完毕,杨山松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听到父亲的责备之声。这让他觉得甚是奇怪。正当他有些诧异的盯着父亲之时,杨嗣昌轻轻端起了桌子上早已摆好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语气微弱的说道:
“南阳魏渊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军,如今他升任凤阳总督,节制江北、河南诸军事,可以说是我大明难得的青年才俊。为父虽然恨他背我而去,但却对他的能力很是欣赏。此人犹如潜龙,日后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的。日后你如有走投无路的一天,一定要去投奔他,就说你是我杨嗣昌的儿子,我对他有知遇之恩,魏渊必然会善待你的。”
杨山松心头突然被一丝不祥的气息笼罩了,父亲这近似于托付后世的做法让他整个心都再次揪了起来。
“父亲,您何出此言?您的身体只要安心静养,按时吃药便可定会痊愈的。”
杨嗣昌笑了,笑的很凄惨。他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抓住了杨山松的双臂。
“傻孩子,为父没时间了,只怕问罪的锦衣卫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父亲!”
突然之间杨嗣昌的双眼睁得很大,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嘴角与鼻孔内慢慢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他的身体在不住的抽搐着,显得十分痛苦。
“父亲!你怎么了父亲!”
杨嗣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挣扎着说道:
“不要说我是自尽,就说我是积劳...”
话未说完,杨嗣昌的身体猛地一绷,就此咽气了。不知为何,临死之前他忽然回想起了自己离京时皇帝赐宴与百官在午门外饯行的情形,以及他初到襄阳时的抱负和风光。杨嗣昌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人生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