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三的胸口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揪心的难受。
他的脖子转动不灵,仅能将自己的眼珠子尽力地转向了斜后方。那里站立着一个老头,正用鸟爪似的指甲抚弄着杂草一般茂盛的胡须。
老头太老了,老到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如同喝醉了。他盯着吕三的后背,微笑着说:
“你做做好事,把我推下去吧。推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便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在这广阔的天地了。你快推呀,你把我推下去了,你也会得到解脱了啊。”
老头的话像恶鬼的低语。
吕三的双手仍死死地抓在轮椅的推手上,抵抗着身后的催促。
他已经在大厦的顶楼站立了一天一夜了。
顶楼的风很大,而且只吹向他的前身。时间长了,吕三的脸渐渐麻了,接着肌肉抖动,不时哪一块地方会抽筋。
他不知道轮椅上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快死了吗?他没办法确认,他能做的是握紧手心里的扶手,对抗身体里被老头驱使的力量——将轮椅推下大厦的力量。
咬了一口舌尖,吕三艰难地开口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确定这个人是你。”
风灌进了吕三的喉咙,他以惊人的毅力压抑咳嗽的欲望。
“我怎么不知道。我从黄泉路上回来,就被吸引到了他的身边。这个该死的肉身,像磁铁一样吸引、控制着我,不肯让我离开他。我烦透了,回又不回去,走又走不了。
我本来回来,是为了好好活下去。但它偏不让我进去,我在这里被困了多久了,久到我都忘记了自己是谁了!这样,就算活下去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别说了,你快放手,让它摔下去。摔下去,摔个稀巴烂。这个肉身臭烘烘、烂糟糟、像块死肉,我不想要了。你放手吧,解决了它,”你也不用在这受罪了……”
老头谈论起窝在轮椅里的人,丝毫不见留恋。吕三听着老头的絮叨,僵化的手指再用力,似是要将轮椅的扶手嵌进肉里。
没有鬼魂不想回到肉身,死而复生的。
崔柯撞开铁门。
右手的龙头书刀插向了老头与吕三身体之间的空虚处。金光一闪,数百根泛着黑气的丝线,霎时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