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鸣不答,将目光转至她拨弦的双手。即使无有他的引领,此时的秋葵亦可独力将神梦舒展开来,只是艰难了些,心念更要越发专注于双琴之上,方不至于出错。沈凤鸣注目了一会儿,方道:“你坚持片刻,不消着力于那一只虫豸。我下去一趟。”
秋葵一惊,“你……要下去?你去了又能如何,别说毒蚕,那下面随便一人你这会儿都对付不了。”她咬着唇。
“我有分寸。”沈凤鸣只道,“你独个在此,《神梦》莫断,蛊虫就不敢近你;若是有甚茫惑难进之处,就细想我教你的五十六字。若真有变故,我会回来。”他快速交代完,起身攀了树枝,摸索向下。
他攀得有几分艰苦——明明是平日里一蹴可达之距,但此时的他四肢身体却说不出到底是十倍的轻飘无力,还是十倍的沉重笨拙,以至于不得不避人耳目,在临水一面趁人不备沿着树干暗自攀援。欧阳信此时正忙于照顾昏迷过去的石志坚,况他耳中应该也塞了棉物,纵然是呼他再来背自己一跃,怕也是不可得的。
秋葵不敢分心,只能越发翻飞十指,只期得更甚一分之魔音,也能更掩护得他一分安稳。昆山玉碎,芙蓉泣露——神梦有如暖意寒流同时于湖山之中交迸,击得人身一阵一阵发酥,心内却一股一股发惧。
碧蚕蛊似也深感痛楚,忽然跃起,似一道绿芒窜入人群,哪里还分敌我,沾着血肉之躯便随性钻附。关盛身旁一个幻生门徒只低呼了一声,还不知那虫子是从何处钻进了他身体的,只有那双目顿然已呈了碧色——显然,这门徒的耐受之力远比不上先前的蛊人,满脸满颈一瞬时已现出了青紫,受控之下拳脚齐出向净慧等人袭到,但也不过是数招便即力尽而挫,眼见着便已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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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盛慌忙之下欲待转向关非故求问,却忽见自己这父亲的表情竟也是极尽诡异。“爹?”他人还未及,先低呼了一声。关非故的双手在空中飞舞,仿佛正与什么看不见的对手交战。分神再回顾,碧蚕又已吸足了血,从那倒地的门徒身下爬了出来,饱餐之后的身体再一次变得圆滚滚的,前进得拙笨而缓慢。
欧阳信担心再有意外,拖了石志坚躲至树后,余人亦越发后撤,只恐一个不小心成了下一个蛊人。唯有净慧拂尘一扫,待要将此毒物卷入帚丝之中受缚。只是那拂尘之上亦沾有血迹,碧蚕被帚丝卷入,登时成了附骨之疽,竟一点点向握柄噬啃过去。
关盛撤回父兄一处,近看越发见关非故双目通红,颈上鲜血迸流,口中念念有词。他不觉骇道:“爹,你怎么了?”
“若云,若云……”关非故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双血红的眼时明时暗,便如神智时存时灭。见关盛退来,他仿佛得了几丝清明,勉力道:“盛儿,我曾教过你控制‘血蛊’之法,你可还记得?”
“记得。”关盛向那碧蚕望去,吃惊道,“那就是‘血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