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的大雨也就六月底、七月上旬停了一阵子,到七月中旬的时候,又下了起来,直到七月底才慢慢云收雨散。
降雨中心已转移到了太原、上党一带,甚至包括太行山东麓的河北部分地区。
邵勋来到了晋阳城东的山间,给他认领的农田锄草。
种田这种事,完全看你怎么种了。
人均田地少的时候,比如后世的清朝,一家几亩地,不精耕细作都不行,不然都不够吃,走的是每亩产值高的路子。
但在地广人稀的时代,比如国朝初年,一丁理论上授田七十亩,又或者隋末唐初,一家授田百亩——如果是质量较差的田地,如轻度盐碱地之类,会给二百亩。
一二百亩的地,一家人种得过来吗?可以。
分成两半,一半休耕,一半耕作,广种薄收就是了。
田间管理随便糊弄下,种子收获比低也没关系,土地数量多啊。
而且,田地数量多了,还可以在田间种桑树,或者种上牧草放牧,选择很多。
这走的不是亩产高,而是人均产值高的路子。
邵勋种的是黑豆。
农具、牲畜匮乏,直接以刀斫地,挖个坑撒点种子算逑——种子也没精选。
这会过去了大半个月,豆苗已长得颇高,碧绿晶莹,煞是喜人。
唯一不足的是,大概就是杂草较为茂盛,与豆苗争抢营养了,所以他今天赶来锄地。
“咦?”邵勋看着豆田,奇道:“前天锄了三亩、昨日锄了两亩,应还剩五亩未锄,怎只剩二亩了?”
亲军督杨勤尴尬地笑了笑,道:“队主童千斤锄错地了,把明公田里的杂草给锄了。”
邵勋摇头失笑,不再废话,拿起锄头开始锄草。
杨勤离开片刻,布置好了哨位,然后脱了明光铠,扛起锄头,去另外一边锄地。
两人一起干,很快就把两亩地锄完。
邵勋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擦了擦汗,来到小溪边,脱去鞋袜,洗洗脚,凉快凉快。
远处白云悠悠,天空蔚蓝。山峰之上,云气蒸腾。
近处小溪潺潺,清冽可人——如果你忽略刚放进去的一双臭脚丫子的话。
蝉在树上鸣叫,河坡之上栽满了碧绿的蔬菜、瓜果。
洪水退去的河滩之上,牧草以令人惊诧的速度疯长起来。
脏兮兮的牛羊在草地上漫步,大快朵颐。
牧人时不时提着木桶,挤出一桶桶白色的牛羊乳。
嗷嗷待哺的灾民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牛羊奶,希望能喝上一些,浇灭腹中的饥火。
这就是大战、大灾过后的并州。
有宁静安详的一面,也有艰难困苦的一面,甚至还有血腥残暴的一面——
“明公。”张宾从马背上下来,快步走了过来。
“孟孙辛苦了。”邵勋双手枕地,躺了下来,一双脚还在小溪中动来动去,溅起大蓬水花,惬意无比。
“明公好自在。”张宾也坐到了草地上,笑道:“外兵属刘将军已将羊肠仓重新修缮起来了。”
羊肠仓位于晋阳西北八九十里的山间。
“汉高帝十一年(公元前196),封靳强为侯国,后立屯农,积粟在斯,谓之羊肠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