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三娘的拳头握了起来:“我那些日子和虞夫人相处,多少也听了些卢大人从前的遭遇,知道他这是又中奸人算计,且要闹呢。我怕那些人会去家里欺负虞夫人,便去找她,结果……居然发现府上起了大火!”
那日烈火滔天,整个卢府以及前院的县衙都化作火海。
惊怒交加的三娘凭借一身轻功硬是闯入火海之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虞夫人。
虞夫人见是她,双目流下血泪,掀开袍子,露出被她紧紧护在怀中的婴孩。
“三娘……我……我们夫妇怕是渡不过这一劫了……求你……求你看在昔日相交的份上,替我带这孩子走。她……她是无辜的……”
三娘泪流满面:“不!你生的孩子你自己带!我还没成亲呢,谁要带你的孩子?!你给我活下来,跟我一起走!”
虞夫人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发出一声喑哑的轻咳:“我知你向来嘴硬心软,必会百倍疼爱这孩子。我……我怀里有一只玛瑙佩,此物……此物是我与贞郎的信物,我二人各有一只,是用同一只玛瑙宝石雕刻而成。他那只……怕是再不能见天日,这只你便拿去……去当了……能当个三五百两的,便作未来养这孩子的用度。我……我对不起你……要请你当个坏人……求你,千万不要告知这孩子她的身世,这辈子……就让她跟着你做个逍遥人,不挨饿不受冻,我……我感恩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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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把玛瑙佩放进飞鸿襁褓中,把孩子拢进自己怀里:“你不让我告诉她身世,是不是因为这把火来得蹊跷?”
虞夫人似是回光返照,突然生出一股力气,猛抓住三娘的手:“这把火一烧,我们一家的谋逆之罪是再洗不脱了,你要抚养一个逆臣之女,怕是不怕?”
三娘一抹眼泪鼻涕,怒道:“我春三娘要是怕了就是他娘的龟孙!”
“好……那便好……”虞夫人最后看了一眼飞鸿,“孩子,父亲母亲对不起你,把你带到世上,却不能陪你长大。以后……以后你要……要孝敬三……三娘……”
她的眼神逐渐迷离,整个人脱力,摔在地上。
怀中孩儿没来由地突然大哭。
三娘悲痛万分,捂着飞鸿的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伤心,求求你别现在哭,我还要救你的命!”她抱着飞鸿给虞夫人磕了三个响头,便头也不回地冲出火海。
外头围着一圈愤怒的百姓,他们一边咒骂一边救火,三娘混入救火的百姓中,潜逃出城。
她也不知身后到底有没有追兵,抱着婴孩一路狂奔,从清源县沿着海岸一路向南,奔到琼州,又从琼州坐船往西南去,整整跑了三年,直到进入川蜀才终于停下脚步。
彼时飞鸿已经能说会走,长成了个人见人爱的瓷娃娃,像极了卢县令。三娘日日看着这个小娃娃,心中想的都是那对苦命的夫妻,怎么也受不下飞鸿叫的一声“娘亲”,更不敢让她改自己的姓,便以“留”字为音给飞鸿起了“柳”这个新姓,盼她能久久留在这世间,还训她唤自己“三娘”,让她从小便知道自己另有生身父母。
飞鸿不过三岁,并不懂得生母和养母的区别,又得到三娘千百倍的呵护,更加无所谓自己是不是捡的,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三娘听说了卢氏一族覆灭的消息,不敢给卢氏夫妇刻牌位,又不忍心他们无人供奉,便请了两座无字牌位,让飞鸿在每年他们忌日时跪拜,平常若飞鸿不听话,她也会请出无牌位来一起教训飞鸿。
除了虞夫人教的厨艺,三娘会的都是骗子师傅教的骗术,她不愿意当掉那只玛瑙佩,又想给飞鸿好的教养,便重操旧业,靠着惩治为富不仁的商贾来谋财,再用那些钱延请名师教飞鸿读书习字。她给自己立下“三不骗”的规矩,不骗老幼、不骗孤寡、不骗官,一是为了面对卢氏夫妇的牌位时能心里好受一些,二是为了不至于惹来官非连累飞鸿。她做这些事时都精心编制谎言骗过飞鸿,不让她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飞鸿仿佛是集中了她父母的一切优点长出来的,专心致志地跟着师傅们学习,教什么一遍就会、训什么一次就懂,虽然调皮捣蛋,但从来没惹过什么大麻烦,那些教过她的师傅们也多是对她喜爱有加。长到八岁那年,陪三娘度了一次情劫、过了半年清苦日子,飞鸿更懂事了,主动提出要跟三娘学骗术赚钱,也是那时,三娘才惊觉,这孩子原来什么都知道,自己根本骗不过她。
当时,三娘人财两空,腰上还受了伤,飞鸿只有八岁,就算去干活也只能赚回来三瓜两枣,糊口都不够,更别说替三娘治伤。
迫于生计,三娘把骗术教给了飞鸿,并以同样的“三不骗”要求她,要她在无字牌位前立誓。没想到飞鸿第一次出手,便对准了一个坑蒙拐骗的假道士,揭破对方骗术,帮一家富户避免了巨大损失,得到了富户的帮助,不仅吃上饭、还让三娘用上药,终于度过最难的那段时光。
后来,三娘带着飞鸿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用骗术反制骗术,惩治了不少恶人、也赚了不少钱。为了不留名声,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终于辗转来到京城……
说到这里,三娘终于看向洛承风:“女婿,我知道你是个大公无私的。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骗子,我的鸿儿一直都是替天行道的女侠,你将来要治罪,就把所有罪名都治到我头上。飞鸿这孩子……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