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举起酒樽,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又领着众人干了开席饮,祭宴仪式便开始了。
大祭司高声颂唱,小祭司和唱献舞,好一通繁复飨礼下来,已近月照吉时。
殿内灯火暗下,黎王适时起身,正对着琉璃鼎,双手交叠平举于胸前,就等月光照下,宣布飨宴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琉璃鼎及那方天窗外。却见夜空漆黑一片,等了半晌,哪有明月的影子?
黎王的面容隐在冕旒的缫玉之后,看不清神情,但他平举着的手臂僵了又僵,看得姜燕燕都有些替他为难,想必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
殿内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便连黎后也只是担忧地看着黎王,没有出声。而太后欲言又止,踌躇了好一会儿,终究也是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极其压抑地寂默了一阵,姜燕燕盯着自己祭服袖口的云纹,只觉得先前那股不安的感觉又丝丝绕绕缠上心头。
便在此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将众人都骇了一跳,循声看去,便见黎王的酒樽被摔在地上骨碌碌地滚着,祭酒洒了一地。
众人慌忙跪拜成一片,连呼“王君息怒”,而姜燕燕也是心惊不已,只因这一幕她记得!
可前世分明是发生在一年后的夕月节,怎么今生竟提前了?!
难道随着她提早入黎,之后发生的事也都会提前?那在她承袭灵力前,太子还能不能与赤夜辰分庭抗礼?
姜燕燕想到此处,瞳仁猛地一缩,双手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她连忙用宽袖遮住,手指搅弄在一起,才没有浑身都跟着轻颤。
忽闻黎王一声怒喝:“姚崇!”
这声如雷贯耳,震得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黎王唤的便是现任奉常,不过照常理来说,即便是君主,一般也不会连名带姓称呼九卿,毕竟黎国重礼,但黎王此时都顾不得了,显然已是怒极。
黎王的声音本就透着威仪,眼下怒意滔天,听来更是迫人,众人都跪伏在地上,噤若寒蝉,只有姚奉常的脚步声在殿内回荡,突兀而沉重。
他跪在殿中,磕头告罪,却没有辩驳,夕月夜无月,乃是大不祥,若非祭礼出了纰漏,便是王道无能。
黎王手段雷霆,却并非昏君,在他的统治下,黎国国力还不弱,政权也算稳固,这一变故并击溃不了王权,那便还是黎王说了算。
既然王道无咎,便只能是祭礼之过,这其中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奉常都难辞其咎。眼下黎王的态度很分明,要他给个说法,毕竟流言蜚语若被有心人利用,虽当下未必致命,可积年累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姚崇面如死灰,他的官途算是走到头了,可若能只丢了奉常之位实则已算万幸,还有他的命,他的九族,以及整个奉礼司!他在位时间不短,宦海沉浮这许久,顷刻间其实已有了决断。
他闭上眼,缓缓开口道:“王君恕罪,此事乃臣之……”
“砰!”
然而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巨响,姜燕燕往声响处看去,只见火光一闪,一盏雁鱼灯倒在了赤夜央身侧,眨眼间火舌竟猛地向他们卷来!
有人叫了起来,姜燕燕大惊,慌忙要往后退,可手刚撑到地上,火苗已窜上了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