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太后又蹙起了眉头,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雀翎捧着小罐子将里头的花蜜凑到她嘴边催促到第五遍,她才捏着鼻子将那药一饮而尽。接着就着雀翎的手尝了一口花蜜,犹觉不够,便要一把夺过那小罐子,却被雀翎一个旋身躲了过去。
雀翎将小罐子交到侍女手中,又迅速接过药碗也交给了她,对她挥了挥手,侍女立即告退,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退去。这些动作几乎一气呵成,片刻间那侍女已没影了,而太后也只能眼睁睁哀怨地看着,默默地收回了顿在半空的手。
姜燕燕却看得咋舌,不曾想太后雷厉风行大半生,私下里竟还有这般模样!竟还不避讳地让她撞见了!不过她还不及细想,便被太后的话给打断了思绪。
“你可知这三株本是栽在外头花苑中的,在花团锦簇中仍不失颜色,”太后接着方才的话题,突然加重了语气,“可昨日差点被那草包给摘了去当头饰!”
姜燕燕听着太后给欧阳姝起的这个别名很是顺耳,连带着对她的共情都深刻了七八分,长乐殿平日里太冷清,多亏这些花草供她闲来摆弄,自然是当作宝贝一般,也难怪会有些不计后果地给欧阳姝些教训,即便沾上她自己也在所不惜。
欧阳姝本就是姜燕燕前世血仇,能在这点上与太后同仇敌忾倒是她的运气,于是她一脸忿忿道:“彼非惜花人,焉知花之苦!”
姜燕燕的神情不似作伪,太后顿了顿,看进她眼里,沉吟片刻,道:“丫头,冲你这句话,哀家便提醒你一句,伴君如伴虎,爪牙马前卒。在滔天权势面前,弄巧也易成拙,一个不小心将自个儿给搭进去不说,还牵连旁人。”
若是从前,姜燕燕定会嗤之以鼻,觉得这不过是两句酸话。但历经一世,她知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无论太后出于什么考量提醒她,这话本身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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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燕燕起身向太后认认真真行了个大礼,跪拜于地,磕头道:“谢太后提点。”
太后见状眉心一动,语气不觉间软了几分:“起来吧,不必多礼。"
说着,又吩咐雀翎赐案备茶,一边对她道:“你既能听进哀家的话,哀家便多嘴两句。”
姜燕燕乖乖谢恩坐好,等着太后下文,便听太后问道:“你觉得太子如何?”
姜燕燕一怔,忙道:“灵襄不敢妄议。”
太后未予置评,接着问道:“夕月夜你将自己与太子捆绑在一起,除却为了自救,是看中太子其人,还是重太子妃之位?”
姜燕燕不明所以,一时间心思百转,隐隐觉得太后莫不是在为赤夜辰当说客?!
她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回了句真话:“灵襄为应诺而来,身后是一族性命,不求荣耀,但求万全。”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轻叹了口气,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也好。”
叹完也没再继续这话题,转而问起她那两盆木芙蓉养得如何,姜燕燕连忙接过话头,虚心讨教起了养花秘诀。
太后平时蔫蔫儿的样子,说起花艺来倒是滔滔不绝,而姜燕燕听得十分认真,恨不能拿支笔记下来的样子,看得太后更是说得起劲。
如此说了好一阵,直到雀翎添了五次茶,太后疲态尽显。姜燕燕察觉到雀翎眼色,趁势关心太后是否累了,而雀翎也连忙与她一唱一和,终是让太后放她告辞。临行还赠了她一简养花录,并让雀翎亲自送她。
还没出殿门,便见浮梦正伸长了脖子在往里探,被姜燕燕一个眼神瞪得缩了回去,但她已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扶着姜燕燕小声问道:“怎么这般久?”
姜燕燕屈指敲了敲她额头,嗔道:“无礼!让雀翎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