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将士们愕然的喊叫声,有的人被踢到了地上,有的则与身旁的同伴发生了碰撞,连成一团。
人与人撞击在一起,发出混杂的声响,要不是手中都是破弓,指不定立即就有流血事件。
校场表上的马匹,也似乎被惊到了,四蹄翻飞,尾巴横扫,给混乱的局面又增添了几分动荡。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阳光透过漫天的尘埃,斑斑点点地洒下来,映射出了这片大乱的场景。
将士们的面孔,因为惊讶、紧张和不解,都显得有些扭曲。
整个校场乱成了一锅粥。
“意志力太差了。”
刘恪又重申了一句,面向种轩道:
“这是一种本能,就像是鱼会游动,鸟会筑巢一样。”
“可经历了这么些日子的训练,站军姿,站行列,却连这些小事都克制不住。”
“如何称得上精兵?”
种轩看着眼前这一幕,还在发愣。
这踏马什么神话故事?
将士们是想痛打落水狗,还是觉得找着战机了想要趁虚而入,又或是想上前搀扶献殷勤?
完全让人搞不明白。
不过皇帝有一点说的没错。
看似训练好了,实则处处是漏洞。
就现在看见皇帝落马,都想纷纷往前冲的秩序,归义军将士们距离被正儿八经称作正规军,还远得很呢!
“维持秩序,站起来,看看是否有伤员!”
种轩上去调度兵马,这样的局势成何体统!
但凡有一点训练,都不会成这个样子,太差劲了!
刘恪又唤来臧礼,点出一个人:
“这个冲在最前面,军杖伺候。”
“朕看呐,他们是想弑君。”
弑君?
这可不兴开玩笑啊!
臧礼离开带人上去把那人拖走。
那是个跟着他一同投降大喊的东胡降卒,立时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大喊道:
“臧将军,小的跟了你四年,还请和陛下说个情!”
“小的怎敢有弑君的想法!!”
臧礼认出这是自己的老弟兄,但弑君的罪名可太大了,尽管他立了寸许功劳,也顶不住。
而且说实在话,刚才那一幕,他也见到了。
虽说皇帝要将士们将自己当做东胡人,并且坠车的时机也确实破绽大开,是个极其不错的斩将机会。
但人家只是“扮演”东胡人。
懂不懂扮演啊!
你踏马冲的又快又前,要么是弑君,要么就是对皇帝不够敬畏!
活该挨打!
臧礼亲自行刑,打了十个军杖。
打完他还舔了舔舌头,有些意犹未尽。
要知道他前前后后可是受了八十军棍。
臧礼偷偷摸摸望了眼皇帝。
再来一次吧,他还得再打七个人,才能把挨得打补回来!
“记住了,朕现在是你们的敌人!”
正巧,刘恪驾着车,又坠车了。
刚刚才重整行列的归义军将士们,又是一个克制不住,纷纷狂冲,立即不成队列。
“打打,该打,我看你是想弑君!!”
臧礼赶紧找着跑最前头那个,逮起来就是一顿暴打。
“这”
种轩看着这场面,着实有点看不懂。
本能吗?
如果将士们真能克制这种发自内心的冲动,做到不为所动,令行禁止
只怕真的是一支另辟蹊径的强军啊!
刘恪就这么反复做着特训。
【下马:你跌落御驾之后,敌军会尝试用弓弦勒死你】
【下马】这个天命,用在练兵时,也有一定用处。
如果归义军将士们真能凭借意志力,克制了天命的发挥,就说明堪可一用了。
一支意志力无比坚定的部队,战斗力可能稍有不足,但很难哗变,甚至如果用在特殊的地方,绝对不比那些天下强军要差。
肯定能给这次汝南之行,添彩不少。
就是仍旧是个拼时长的活儿,一天练到头,也就一两次看看效果。
不然太多次太频繁,真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将士们的体力也顶不住。
而且这种训练,可以预见对精神也有着极大损耗。
等到时间来到昭武四年年末的时候,归义军已经有模有样了。
甚至连种轩都没想到,一群农人起义的乌合之众,竟是有点精兵的样子了。
而且不止是从表面上来看,从眼神、神态之中,都能看出些不一样的意味。
甚至可以说,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庸。
臧礼也是看得一阵骇然,居然挑不着几个能揍的了。
现在的归义军将士,哪怕是在皇帝坠车之后,也不会太过失序。
虽然内心依然有冲动,但已经克制了不少,不会再有突然倒下的情况。
至多也就是一阵混乱,很快便能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重整队列。
甚至种轩都觉得可以开始着手训练军阵了!
这之间,才经过了多久?
臧礼是老行伍,早前当流寇的时候,身边多是这种农人出身的弟兄。
他深知一群由农人、游侠、流民等组成的士卒,要形成一定战斗力,做到这个层次,有多难。
甚至说句不客气的话。
臧礼觉得,自己当年横行泰山的时候,手底下的那群经历过多次围剿的弟兄,都不一定比得上这些归义军士卒。
甚至就连他之后率领的东胡正规军,如果对上这些归义军将士,确实可以获胜。
但.轻易驱散,令其溃走,这是不可能的。
臧礼也和种轩一样,敏锐的发现了归义军士卒与其他常见士卒的不同之处。
到底是怎么练就出这样一支兵马的啊?——
就在归义军大成没多久。
有外出的哨骑回到城中汇报道:
“有一支兵马似乎在往西平县靠近!”
午后阳光下,刘恪觉得自己的【铁屁股】和【自由落体】也大成了,抬眼望着城外,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蒲前部从兖州派来的支援,还是蒲前光的兵马,又或是汝南本地的兵马?”
他更期待的是自家的援军。
如果真有几个猛男能突破蒲前部的封锁,和他汇合,补足将领的空缺。
八千归义军加上零散突围的兵马,以及各个猛将,已经足够在汝南搞事情了。
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可能还得等上一阵。
“照理说,若是那三处的兵马,应当打着蒲前部的旗帜。”
那哨骑一时摇头,稍显疑虑:
“可小的与弟兄们来回探查,却是看得旗帜上居然是归义二字……”
归义军??
“应该是残部?”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种轩稍一思索,便作出了猜测。
“归义军并非只有西平县中这一支。”
“西平县只是归义军的大本营,之前张将军还领着归义军,打下了其他县城。”
“只是仅有西平县一地有陛下驻守,其他县城却是.”
“有可能是那些零散的归义军,潜入了山林,见着西平县局势较为稳定,特意来投。”
“此外,那些因为张将军身死、张定国叛走而灰心离去的弟兄,见到陛下单骑入汝南之后,也可能会重拾信心,朝西平县汇聚。”
“要是这样,就去和他们汇合吧!”
臧礼一时按捺不住,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看皇帝练兵的意思,分明是不打算死守西平县,迟早得野战的。
这些零散归来的归义军士卒,实力再不济,也能当炮灰使啊!
如果拿来训练的话嗯,又有的揍了。
“嗯”
刘恪沉吟一声,这是个好现象。
他特意单骑入汝南的原因,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拯救这支归义军,拯救昭武年间的第一支义军。
这样后续才会有更多的义士,投入到复汉大业之中,才能用一点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
才能尽快的将东胡八部全给打没。
但他有点不确定。
打着归义军旗号的兵马,当真就一定是归义军吗?
这种换旗号的事儿,他自己可没少做。
种轩看出了刘恪的忧虑,道:
“不必理会,守城便是。”
“纵然是我,也认不出起事时的所有军将,根本不知道那支归义军是谁带领。”
“即便知道,也不知道其人是否已经暗中投靠东胡。”
种轩的态度很明确,不可轻信。
形势好不容易转好,决不能让张定国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而且这次坐镇西平县的,是皇帝,是大汉天子。
说句不好听的,张议平可以被暗害一千次一万次,天子也决不能有失分毫。
“有多少人?”
刘恪没有轻易做出决定,继续问向哨骑。
那哨骑应声道:
“约莫三千人。”
“三千人”
刘恪与种轩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数量比较尴尬,如果能汇合吧,确实是一支生力军。
无论是做炮灰使,还是做后勤使,都能有大用处。
但同时也意味着危机。
如果三千人都是东胡人伪装,甚至只要其中一半心怀鬼胎,都能对如今的西平县,造成极大动荡。
毕竟无论西平县中的归义军,意志力再怎么强,战斗力都没提上去,而且数量满打满算,也只有八千。
“再探,再报。”
刘恪只得先让哨骑下去,继续探查消息。
多些情报,也好多做分析。
按时间算算,普六茹阿摩也该也要出兵威胁蒲前部南方了。
理论上来说,处于四战之地的蒲前部,抽调不出这么多兵马才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没几天,这支兵马就直接兵临城下了。
“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蒲前光所部兵马,难道都没有阻拦吗?”
刘恪见此,心中又不免疑惑。
这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归义军,也太神奇了吧?
蒲前光就在西平县外百里之处,就算没有围城,也肯定把守着各处要道。
他在西平县里能探到这三千兵马的消息,蒲前光肯定也探得到。
蒲前光怎么可能不出兵拦截?
“种卿,你能认出是何人吗?”
刘恪见着归义军旗帜下,还有一个“侯”字的将旗,不由得问向种轩。
“不知道!”
“以末将所致,归义军之中,似乎并没有姓侯的将领。”
种轩连连摇头:
“此时正是情形不明,时机也太过巧合,还请陛下多加警惕,不要贸然行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