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他,要去找他。
冰冷的江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涌入她的衣袖,涌入她的领口。
身上这件衣裳是她最好的衣裳,是屠奶奶送给她的,她和陆澈一人一件。
好可惜,才穿上身没过一天,就带着它掉进了江水里,这些用兽皮兽毛织就的衣袄,经不得水泡吧?
桃杳想起屠奶奶慈祥的笑脸,心中就酸酸的。对不起她,浪费了这一片心意。
陆澈现在应该已经离开画舫了,按照他的脾性,桃杳觉得他一定会回来救她的。可是此刻桃杳只希望他跑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找她。
陆澈有别的事情要做,桃杳不想再让无关的人因为自己身陷囹吾了。
桃杳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切肤透骨的寒冷。哪怕是那一天在竹正堂受罚,几十个大板子拍在她的脊梁骨上,将她的半身衣裳都打得血红淋漓,她也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冷。
那个时候,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现在呢?其实她现在也没有拥有什么——可是她却突然那么害怕,害怕不能再看到水面之外的阳光,害怕不能再与楚欢隽相见。
万物寂灭的喑无中,桃杳似乎又听见楚欢隽依偎在她耳畔说的那些呢喃细语,那些或真或假的真心话,那些亦远亦近的挑逗撩拨。他到底对她是什么想法?她还没有亲自问一问他。
时至今日,那一夜京城花灯节,竟然是桃杳为数不多的最开心的一天。
她还记得,他们穿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衣裳,彼此都跳脱出原本的身份,并肩走在花灯漫天、人来人往的街头,就好像寻常男女一样,随大流地去买一盏花灯,饿了就随便找一个小铺子吃面。
她叫桃杳,他便买一盏桃花灯送给她,说人与灯相衬。
当满城人都在为来年许美好愿望的时候,她却对他说,希望他以后做一个好人。
时至今日,她恐怕不能知道他以后是不是真的能做一个好人了。
如果她彻底沉没于江水之中,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如果她有幸活下去,那她也不该再去触碰那些不该触碰的纠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