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认为,没有人是不为自己的,没有人可以真正相信,但这一路,他知道,吃的她永远拿最少的那份,用的她永远先让给他们。
她不会背着人做出有损大家利益的事。
多么讽刺,这种他早嗤之以鼻的品格竟然会在这样落魄的情况下出现。
“哼!”
把头一偏,他装出不屑的样儿。
凤徵捏捏口袋底,掂量掂量,将搪瓷缸取来,放在地上,轻轻儿的,将口袋底往外一翻,口袋底上还粘着一点,她刮了又刮,倾入缸里。又瞧见线缝里粘着不少,指头扒拉扒拉,估量着,大概三、四两的样子,烙饼的话两张也烙不出来。
连龙徵都瞧出来实在少得过分了:“这下怎么办,我们还没望见下一个村庄。”
刘景和忍不住搭嘴:“出现了一个,下一个不会远。”
“是吗?”
水开了,凤徵将滚水倒进放马齿苋的匣子里将之焯了焯,分成两半,一半倒了点儿盐搅搅,一半用刀子切碎。
“这个真可以吃吗?”
瞅着匣子里半边凉拌菜,刘景和觉得口里立刻馋涎饱满,咕嘟一声。
龙徵道:“你刚才不是说怕有毒么。”
刘景和闻言朝他挤挤眼,又偷眼窥凤徵,她正在用开水搅面粉糊,像是不曾留心,于是两个指头拈了一根连枝儿带绊的往口里一扔,滋溜儿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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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徵加水一和,大概有六七两湿面,将切断的苋菜放进里面糊糊,添了点儿斤两,看一眼还在做吞咽动作的刘景和:“大少很饿了,你跟靖少先试试野菜,回头我这里煎两个菜饼,估摸着又可以混过去一顿。”
刘景和被抓个正着,心里是恨不得张大嘴把能吃的全吃下肚呢,嘴上却道:“这没油没味的日子真是他奶奶的过够了。”
凤徵问:“靖小姐呢?”
龙徵望望:“在睡。”
“那让她多睡会儿。”凤徵起锅,倒了点儿油,煎面糊儿,共摊成两张大饼,一张是下一顿的,一张用叉子叉成四份,铲进搪瓷缸里,跟凉拌苋菜放一块儿。
煎饼煎得干黄,和着绿色,这样一摆在面前,刘景和怎样也忍耐不住了,道:“咱们那位大小姐是不是该摆驾了,大家等她一个?她要不吃我很愿意代劳。”
龙徵扶着自制筷子,先挟了两根苋菜送到口里去,在连续吃了好几天干干的烙饼之后,乍尝试这绿色蔬菜,虽然没什么味,但有菜本身的清香,还是可以入口;吃了一下,又伸筷子去夹第二下,看刘景和瞪了两只眼睛,勉强按住筷子,正要解释些什么,凤徵将匣子推到两人跟前:“你们吃吧,我是不虚让的,我去叫靖小姐好了。”
龙徵也不客气,三下两下将饼夹起来就着菜吃,刘景和突然笑道:“靖少,打死想不到,咱们堂堂五尺之躯,有朝一日竟整天为吃饭发生问题。”
龙徵一顿,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靖小姐?”
燕徵胡乱盖着床单,有气无力的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阖上。
“该起床了,”凤徵说:“靖少刘少都吃了东西,咱们得上路。”
燕徵皱一皱眉,要爬起来,才靠住架子头,又落了下去。
凤徵察觉她状态不对:“怎么了?”
“我的身上有些不舒服。”
凤徵便伸手触一触她额,倒不见得烧,“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头很重,你别碰我。”
她翻个身不理她,凤徵停了停,出去跟两位少爷一说,刘景和道:“莫非昨晚淋到雨,身上中了寒,这也常有。”
龙徵亦是如此猜测,他拍拍妹妹,燕徵反手一打,仍然背对着他们。
刘景和道:“还有力气打人,该不会是走累了,借故想休息?”
“这样一说,我也浑身又酸又痛。”龙徵道。
刘景和越发的以为自己猜测不错:“起来吧大小姐,这不是在家里,一点儿小恙就有整个屋子的人来伺候,这得克服。”
燕徵捂住嘴,突然对转床下,哇啦哇啦一阵大吐,两位大少爷何时见过这等脏污,纷纷后退。
燕徵趴在床沿,发丝粘在额际,两位少爷面面相觑问她怎么了,她不住的只是哼。
“师、师凤徵——”刘景和不禁求救,凤徵已经从塘边洗了餐巾回来,避过地上一摊黄白之物,将燕徵扶在膝头,给她轻轻擦拭嘴角。
燕徵没有拒绝。
“这、这是怎么了?”龙徵捂着鼻子近前两步,努力避免视线下移。
凤徵观察燕徵苍白的脸色:“让靖小姐好好休息一天吧,我们明天再走。”
“欸?”
满地如火。
知——知——
蝉鸣得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