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锐愕然,上下看她,一身男装打扮,瘦得像竹竿,脸陷得都有点脱形,瞬间自以为全明白了,怜惜更甚:“辛苦你了。”
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吧?
但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跟那个商会会员的老头又是什么关系?他左思右想,想问吧,又怕伤口上洒盐,只能试探性的:“你跟那老头是亲戚吗,这里不安全,我送你走。”
凤徵抬头:“不,你先告诉我,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目光坚定,不容拒绝。
辛锐叹气,接着,历历道来。
自沅泮第一次被炸后,凤徵他们离开不久,接连又经历了第二、第三次轰炸,镇上的人眼见着,只能搬走。师氏一族是最后迁的一批,还是当时做镇长的辛锐他爸都要走了,劝着一起的。谁知那天才走出镇上,又是几架飞机过来,轰隆隆一扔,当场炸死了不少人,包括凤徵的爹爹,师学光。
凤徵瞪大眼睛,手掌蜷成拳,伸到嘴边,死死咬住。
痛。
痛彻心扉。
可只有这样,才能堵住自己的声音。
“他当时是为了护住怀中的小女儿,用背死死盖住她而……”辛锐沉声:“可是,你妹妹后来还是……她被盖住之前已经受了伤,又经过震动,医疗条件也没有,一天之后跟着你爹爹去了。你阿妈接连经历丧夫丧女,精神受到极大打击,要不是还剩你弟弟,我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傻事。”
凤徵咬得手背见血,深深低下头去,传来如兽般的呜咽。
辛锐看着她那狗啃似的头发,瘦弱的背脊,伸手,想拍一拍,又强制自己收回。
他没有说,他的父亲,也死在那场轰炸里。
他自幼失母,镇长又当爹又当妈,总说子不教父之过,却又总是溺爱他。
他从此失去此生最大的恃仗。
他由调皮捣蛋、安逸享乐的少爷,一夜长大。
他跪在匆匆埋葬的父亲的坟墓面前、对着那消失的飞机尾翼方向,立誓。
父仇不共戴天。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后来他不顾鲁伯的反对,一意参了军。
不知吃了多少苦,再后来,忠心耿耿的鲁伯也死了,他历经沉浮,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房中消寂了很久,很久,偶尔,漏出一两声实在未压抑住的悲泣。
“……我爹爹和妹妹,埋在哪儿?”
“离沅泮不远。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和你一块去吧。”
我父亲也埋在那。
“那就是说,阿妈和丰年还在,他们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
“……”凤徵抬起头来。
辛锐看着她一双红得不能再红的眼睛:“我确实不知道,后来我回沅泮,那里已经面目全非,虽然陆续有人重新迁回去,但并不包括你们师家。”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不要太担心,你们那些族人一定会照顾你阿妈母子的。”
凤徵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