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四月的清晨,晨色深冷。外滩蓝色海面上波涛微澜,海风拂面,沙鸥长鸣,连日来的炮火似乎也进入了倦怠期,呈现许久未有的一片平静。
六七时许,白色雾气渐渐散去,一幢幢黑憧憧的庞然身影赫然显现,犹如撕去脉脉温情的面纱,露出底下锋利的獠牙。
码头上早起的工人们打哈欠打到一半,变成了惊呼。
视线所及不远处,黑压压的军舰以环形排开:两艘巨型航空母舰,四艘重巡洋舰,六艘轻巡洋舰,,十二艘驱逐舰、四艘护卫舰、两艘供应舰以及小型快速战斗支援舰等等——这样的炮火,足以轰陷半个上海滩!
强敌来袭!强敌来袭!
司令部权宁闻讯,重重一拳捶在办公桌上。
炮火纷飞,爆炸产生的巨大热浪在码头轰嗵迸开,把中方聚集起来的队伍一次又一次冲开,掩护日方的陆战支援部队上岸。
中方伤亡严重,坚持半日后,撤退。
川沙口。
程祖望放下电话,来到高处,举着望远镜望向海的那方。
“屿天。”
“属下在。”作战参谋袁屿天几步跨到他左边。
“日方的援军登岸了,吩咐下去,各个点加强戒备,火力挡不住不要强挡,以突袭——”他突然顿住。
“将军,我看我们是否要调集更多的人手——”
程祖望将望远镜一把递给他:“快,你来看看!”
这是一把德式的望远镜,袁屿天接过,很快面色凝重:“这是——!!!”
“果然不出所料,日本打着包抄的念头呐!”程祖望道:“即命,第三十团与三十三团集合,一定要堵住空子!”
“是!”袁屿天敬礼向外走。
“站住!”将军在后面命令。
“将军?”
“记住,上海绝不可以沦陷。”
袁屿天望着将军的侧影,不知为何,心生怆然。
日军从黄浦江码头登陆,以舰炮、飞机集中猛烈轰击,方圆数里,几成焦土;接着他们以四十余辆战车为前导,掩护步兵夺占胡家桥、塔河桥、走马塘,由东向西,不过几十公里左右,两军争夺激烈,几易几夺,中方一个团一个营的调过去,只能维持半天,就已经报销,成了名符其实的“血肉磨坊”。
一寸山河一寸血。
“连长,撤吧!”塔河桥阵地,一枚炮弹掀起漫天尘土后,士兵捂着钢帽抬起头来,左右看看,发现他们的头儿,手脚并用爬过去。
“撤?”黑旋风拉拔了枪栓,嗒嗒嗒连放几枪,从牙缝中吐字。
“咱整个连的兄弟都没了!”士兵大叫:“你看看!”
黑旋风动作停了停,却并没有回头,只是吐出一口唾沫,又拉开了栓。
“前一刻还好好的,这刻动都不动了……”士兵乌黑的脸上划过两道泪水:“都没了……”
“别娘们叽叽的,孬种!”
“我不是孬种!”
“那就战到最后一刻!他们炮火厉害又怎么样,就算他们都过来,咱们也不怕他们!”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怕死你走,不要管我!”
“不成!!!”
成字尾音还在口里,又是一枚炮弹呼啸而来,轰!
巨大的气浪窒息猛烈压下,黑旋风昏过去的同时,感觉一具躯体飞扑而来,盖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