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进宫

“驾!”

宣和四年,六月的一天清晨,一骑快马,踏破风尘,踩碎了汴京的繁华,惊的街上路人狼狈躲闪,惹来咒骂一片。

那人是个信差,直去皇城,当是急报。

半天不到的功夫,消息传出,北伐失利,宋军连番受挫,种师道败于耶律大石,辛兴宗又遇萧干,亦是溃败,原本在金军攻伐下如丧家之犬的契丹人,不想转过身来竟将宋军杀的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皇帝闻听此消息勃然大怒,再一想当初出兵前的豪言壮语,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声势浩大的北伐,至此落了个草草收场的结果。

此时距“天泉山一役”已去月余,原本暗流涌动的京师武林,各方势力突然间偃旗息鼓,没了声息,出奇的祥和平静。

谁能想到,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雷媚,居然会是金风细雨楼里“五方神煞”之首的“郭东神”,最深藏不露的那人。

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偷袭暗手,才令雷损苦心布置的谋划功亏一篑,功败垂成,给了对方致命一剑。

一代枭雄,命陨跨海飞天堂。

但令所有人无法安心的是,雷损的尸体尚未找到。

六分半堂的人在找,金风细雨楼的人也在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因为在他们看来,既然有人肯在那重重险境下抢出雷损,肯定有令其不死的法子,万一没死,可就是天大的祸患。

然心头中剑,如何不死?

而与之明争暗斗多年的苏梦枕情况也不容乐观,他已废了一条腿,还害了病,受了伤,沉疴不起,不复往昔。

眼下“六分半堂”为狄飞惊主掌,辅佐雷纯,稳固人心,而金风细雨楼,则是白愁飞得势,亦在收拢人心,发展势力。

掌权者新旧更迭,都在默契无比的积势蓄力……

……

神侯府。

窗外满园花色,幽幽花气阵阵,随风卷入,激着书案上的宣纸,拂过未干的浓墨。

陈拙正在练字,笔锋走势凌厉利落,似刀削斧凿,然走转又有几分洒脱随意,信手一笔,初时不留痕迹,可定睛再瞧,纸上墨痕已游走成字,如虎坐高山,龙翔天际,字里行间仿佛内藏无垠天地,气吞山河,已成一手奇绝非凡的好字。

“士不可不弘毅!”

然笔锋收尾的时候,他心绪忽动,手中笔杆蓦然一断,笔头落在纸上,染出一块墨迹。

“卖豆腐!”

院外忽听小贩叫买的动静,只嚷了三声,便已走远。

陈拙听到这三声吆喝,神情却在微动,放下了折断的笔杆,脸上冷硬的神情也舒缓了不少。

成了啊。

这是戚少商与他约定的暗号。

戚少商自觉已摸透了方应看的一切,无论是说话的语气口吻,细小微妙的举动,以及笑容、怒容,还有气势,甚至是武功。

他本就是剑道奇才,武学天赋惊人,连“血河剑法”也练了七七八八,施展下来,四大刀王都说几可以假乱真。

所以,趁着北伐失利的空隙,戚少商去见了见那个皇帝。

三声吆喝,便意味着已以假乱真,活着进去,也活着出来了。

至于“米有桥”的死,已被蔡京无声无息的抹去,他虽遭罢相,但党羽众多,不知从哪找了两个倒霉的替死鬼,了结了此事儿,办的滴水不漏。

而这些天下来,陈拙的身骨也在日渐恢复,吞气发劲之下,不断吸收着诸般奇珍妙药的精气,气血日日壮大,愈发的龙精虎猛,已恢复了几近八成。

眸光一动,他望向案角那本“伤心箭诀”,五指一揉,箭诀已被攥入手心,化作一地纸屑。

这是一份残谱,想来连天下第七都不知完整的箭诀,但他从中确实收获匪浅,这上面竟是记载了凝练精神的法门,讲究以观想之法,正观而修,聚伤心箭意,以意驭箭。

非但如此,连“万寿道藏”也是有缺。

陈拙伸手抚过一本本翻看过的道藏,传闻此藏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但他只在此间找到五千两百余卷。

为此他还特意请教过铁手,得到的答案是另有两百多卷为皇室藏书,概不外传。

“是时候再进一步了。”

陈拙伸手摘过身旁斜倚的射日神弓,出了屋子,走到了诸葛神侯宴客的厅阁。

奈何厅内空空,哪有人踪,无情与铁手等人也不见踪影,只有冷血在园中练剑。

他步入厅阁将射日神弓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物归原主,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出城,甩脱了身后的各方耳目。

再转身,陈拙已非原来的相貌,脸上的形貌在飞快变动,筋肉开始移位,五官也在生变。

堪堪几息的功夫,他已化作另一副年轻俊逸的面孔,收敛了过人的伟岸身骨。

等了一会儿,远处忽闻蹄声。

神通侯的车驾赶了过来。

四大刀王护卫两侧,牵缰驾马的是一黄脸汉子,两手双臂,独挽三马,气力惊人,正是沈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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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戚少商斜倚着身子,把玩着酒杯,眼神里透着慵懒和一抹逼人的贵气,真是越来越像方应看了。

他学着方应看的口吻轻飘飘地道:“别紧张,别穷紧张,迟早要走出这一步的,闯的过去,万事大吉,闯不过去也得闯。”

陈拙盘膝而坐,听的摇头失笑,轻声道:“走吧。”

戚少商目光灼灼,深吸了一口气,仰喉饮尽了杯中烈酒,“好!”

哒哒哒的马蹄声下,马车一路赶到了皇城门口。

天色渐昏,一个老太监提着宫灯,似是候了许久。

“小侯爷,这便是您口中的那位有道高人?”

一旁还有位禁军统领,瞧见陈拙的这副年轻样貌,有些惊奇,也有些狐疑。

戚少商笑道:“然也。”

“且随我来!”

统领也不多问,转身领着掌灯太监在前引路。

一行人这便入了皇宫。

初时还好,越往里走,就见曲折回廊似无穷无尽,条条歧路难辨四方,宫墙幽深,仿佛不见尽头。

而且一路过来,陈拙几乎已发现了不下百十道藏于暗处的气机,或强或弱,皆为好手,几乎打他们进宫的那一刻便似附骨之疽般一路跟着,宛如稍有半点异样举动,就会群起而攻之。

果然是皇宫内苑,尽皆高手。

陈拙原本还想过暗地里潜行进来,但看这架势,还是想的简单了。

又走出一截,忽听阵阵琴声,眼前视野豁然开阔,百花争艳,花气芬芳馥郁,暮风袭过,尚有缕缕檀香飘来,花海围着一座小亭,四方亭角各是悬着一盏制式精美的风灯,灯色罩下,有一绝美女子在亭内勾弦抚琴,

而花海深处,结有一竹庐。

庐内亮着一团灯火,映着一尊身影。

那人貌有不惑的岁数,木簪束发,身着道袍,下颌蓄有几缕青黑的短须,随风飘扬,面若冠玉,双眉浅淡,闭口阖目,却是在盘膝打坐。

竹庐外还有一人,乃是一仙风道骨的黑袍汉子,高冠古服,面色红润,一双圆眼明亮闪闪,持一玉柄拂尘,守在一旁。

行近四五十步,掌灯太监已做了个止步的架势,然后才迈步到那竹庐前,屈背弯腰,小声唤了一句,“圣上,人到了。”

闻言,庐内那人方才徐徐睁眼,瞟了眼陈拙。

“再进三十步!”

小太监立时扭头传话道:“圣上说,再进三十步!”

陈拙神情平静,又往前走了三十步。

原来这人便是当今皇上,赵佶。

“你便是那有道高人?”

瞧见陈拙容貌清俊不过双十,赵佶有些失望。

陈拙笑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赵佶重新合上了眼,并未回应。

可那黑袍道人忽然问道:“那不知这位真人师承何派?在哪座仙山修行啊?”

陈拙回道:“无门无派,自成一家。”

黑袍道人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却不成,总该有所来历,不然人人都这么说,岂非人人都是得道高人?”

陈拙笑道:“我原以为当今皇上慕道习法,苦寻长生,应是心诚之人,不想竟也以那凡胎肉眼以貌取人,亏我入世走上一遭,真是白来一趟……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无凭舌头干,我退矣。”..

“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