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时这天正好是阴天,既没有连绵不断的大雨,也没有难以忍受的烈日。
是以全乡父老出乡碑十里,沿路皆是红绸,十里八乡赶来的人更是将乡道两侧站得满满当当。
要知道,自周柏当上族长后,就提出“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整个红泥乡的各处道路都是北安标杆。
去岁雪灾后,为了帮助乡人渡过难关,周族更是以工代赈,让联结红泥乡的官道扩宽至三倍,可供大军出行。
然而即使这么宽,周柏带着一小队银蛟军,早早便要开始减速下马。
“柏少爷回来了!”
“这可是我们红泥乡出的后生,咦,你们看柏哥儿的马怎么那么高大,好威风!”
“都是蛟马,跟在柏哥儿后面的银甲骑士不会是银蛟军吧,想不到连州里也要给他面子。”
见周柏抵近,迎接的乡亲们一拥而上,顿时将宽敞的大道挤满。
面对这种热情,周柏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是撑着笑脸一一应答,里面说不定哪个大叔大婶就是父母那一辈的人。
所幸银蛟军还是尽职尽责,为防止人群中有不怀好意之人,他们把蛟马摆在外侧,自己则是牢牢护在周柏身边。
如此,才能艰难地在人群中前行。
“冬冬锵,冬冬锵~”
喧闹的锣鼓和乡人们的喜悦欢呼夹杂,响彻云霄。
在定州,在北安,甚至在平苍县南,周柏都只能算得上有名声,而不算得人心。
可在红泥乡,绝对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他给全乡带来荣耀,让红泥乡人在外面都能昂首挺胸,得到更多尊重。
自从周柏考上解元开始,红泥乡天然就比其它乡的地位要高上一分,乡人在外开始享有一些隐性优待。
如涉及到红泥乡的官司,县衙必会慎之又慎,又如乡人县城摆摊做生意,再也不会被地痞、差役刁难。
那些还在平苍县边界藏匿游荡的匪寇,更是不敢踏足红泥乡一步。
他们可知道是谁一手主导了苍山清缴,又是谁带领几支族兵便打退了金人侵袭。
苍山脚下的那一座集体坟墓,正是埋葬的数百金国正规军卒。
仅仅是解元,周柏便能做到如此,那现在名录天籍进士归来,又能做出多大的事业。
可以说,如果周柏再于家族坐镇些日子,稍稍养望。
哪怕吆喝着扯旗造反,更多的乡人也是拥护居多,而不会有义民联结为朝廷出头。
试看浩瀚历史,多少枭雄豪杰建立功业,身边最忠心、最受重用的永远是亲族乡党。
他们怕的不是周柏想做事,而是怕他一心求道不做事。
就这样一边挤着向前走了一个时辰,所有乡党族人几乎都和周柏照了面,打过招呼。
这时正式迎接的队伍方才出现,一队队穿着短打黑褂的精壮涌入人群,他们训练有素,眼神中隐有悍勇杀气,这些人居然真是见过血。
不出片刻,便生生将原本的道路给开辟出来,让热情激动的乡人们乖乖站在道旁。
不是官兵却比官兵还有威慑力,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正是周族的庄丁,是整个平苍县北部仰仗的武力。
前方人群清空,在红泥乡界碑处,老族长周明轩带着一众核心静候。
周族各房房主、族老、大小执事齐数到来,另外就是陈忠邦等内府诸人和几位德高望重的乡老。
在大旭及之前的几代王朝,都遵循皇权不下乡的原则,但并不代表就完全放弃乡一级的治理权。
乡老,便是由朝廷任命选拔的官方代表,或是乡里年高德劭之人,或是致仕官员。
王朝强盛时期,乡老自然是维持基层统治的重要助力,可王朝末期,指不定这些乡老就要为家族后代考虑。
上次考中解元归乡都没来的乡老,这次周柏进士归乡,也是齐齐来迎。
这短短两年间,局势变化天翻地覆,再端着姿态,只怕日后周族的汤都喝不着。
除开这些人,人群中还有一双美眸在关切地盯着他,目光中的思念不言而喻,正是在周柏外出后,代为坐镇守护家族的于月筠。
周柏先是深深看了一眼,以示回应,然后才大步上前迎上嘴唇微张激动不已的老族长。
“好啊,柏哥儿,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