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符再也忍耐不住,站身出来,朝着皇帝躬了躬身,这才指着张通古骂道:
“惟交邻国者,当善初终,而守邦图者,务敦信义,伱主背信弃义,我朝尚未问其责,尔竟然敢来辱我君上!如此轻我大宋,当真是欺我宋无人、当真是未尝我剑之利呼!”
“尔身为汉人,背汉姓负汉名,如今却向着那北方蛮人,行这覆宗灭祀、卖祖求荣之事……张通古啊张通古,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他日若在九泉之下,尔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祖宗!”
这话骂了,老头儿又朝着皇帝作揖:
“官家!且将此数典忘祖的孽子打杀了,以正我大宋昭昭之明!”
连和与不和的选择都没给皇帝,苏符给了个别的选项:
杀与不杀。
上次来说和的时候,就是被这老头给拦着,说什么也不准自己宣诏,还被他给用藤条打破了手。
若不是念着老东西的爷爷有些名望,在金国也是受欢迎得很,张通古说什么也要逼着赵老九把这人杀了。
他正欲开口骂回去,却不料有人比他动作更快……站在百官之首的秦相爷站身出来:
“陛下,此事当由圣断,不必谋之在庭。”
他可太了解大宋这群酸文人的秉性了,若让他们掺和着,这和议和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个结果。
既然见过了面,该有的礼仪做到了位,那就把这群人给赶出去,关起门来才好说正事儿。
反正上次……也是这么办的。
“天杀的秦会之!早该砍了你的狗头!”
这话骂得大声,大伙儿朝着发声的角落里看去,只见一个虬髯文官,瞪大了双眼盯着秦相。
胡邦衡……他不是在昭州任知州,何时返回的临安?
不管是秦桧一党,还是其余的人,见了此人出来,都是好生奇怪。
三年前他便上书过一次,要求斩了秦相,后来便被放逐了出去。
今儿个他竟然回来了!
秦桧被骂了,第一时间却并没有恼怒,脑中闪过的是刘子羽的脸。
老九把他们全都给叫回来了?
叫回来作甚!
心里头有些不安,但这个时候,他又没有其余的心思去考虑其他,只要和议能成,宋国将再无一人能阻自己。
“官家!”
胡铨大步迈了出来,向前走了好些,一直走到了张通古的边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金狗不云国而直云江南,是以我太祖待李氏晚年之礼也,曾不得为孙权乎!”
孙权……刘邦短暂地想了想,记起来了这个人。
一短视庸才罢了。
“此番若是从了他们的话儿,大宋与金无君臣之分而用君臣之礼,无父子之名而有了父子之实!”
“这人用心歹毒,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孙权我也!”
他又提了一遍孙权的名字……刘邦怎么感觉,胡铨对那孙权的怨念比自己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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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铨出来了,秦桧一党的人也是不干了,上次便把你外放出了去,这次就不行了?
一个个地站了出来,两边大臣们跟到了菜市口一般,学起了泼妇吵架。
唯有几名武将,还有秦桧和张通古等人,反而是安静的紧。
他们心里明白,这些人吵上一天,也吵不出个什么道道来,这殿里唯一说话管用的,有且只有一人。
刘邦也跟着听了会儿,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摆了摆手,止住了大伙儿。
江南也好,大宋也好,他们说得再厉害,吵得再大声,对事情是没有帮助的。
屈辱这种事情,只能打回来,要不然就受着。
只靠一张嘴有用的话,还养那么多军队作甚。
“你的意思是,你家皇帝,要来册封朕?”
皇帝好似刚反应过来一般,张通古却笑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傻充愣。
“咱不是议和吗?怎的变成了要来册封了?”
“那个谁,你手里拿着的,到底是和书,还是降表啊?”
他之前是真的不太明白,既然是和议,那么止了兵戈不就行了。
了不起,再出点儿钱安抚安抚,或者给座城什么的。
没听说过秦国与齐国停战,秦王要去册封齐王的。
在刘邦看来,能把‘必杀飞、始可和’这种话写到议和的条件里,已经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还是这千年之后的人,玩儿得花呀!
张通古顿了顿:
“宋帝何意?我等自千里而来推恩,许的自然是江南议和大计!两国分定界至,军马归国,早见太平,普天率土皆使其安乐……宋帝不思图报我主大恩,反而这般言辞,不是自取了嫌疑?若我主兴师问罪,宋帝将以何为辞?”
这便是威胁了,赤裸裸的威胁。
张通古说得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金国已经兵临城下了。
同来的两个副使,萧毅和邢具瞻交换了下眼神,又暗自摇了摇头……正使越说越过分了。
韩世忠被收了兵权,又从秦桧那里知道,此番若是和了,少不得要掉了自己的脑袋。
此时便做了第一个站出来的武人:
“官家,若金贼胆敢兴兵,臣一家上下一百二十口人,均愿报国死战!”
说和了,就可能会死。
反而若是打起来了……天下有几人比他韩世忠,更会与金人打仗?
“好啦!”
刘邦站起了身来:“朕和别的国家使者说话,你们就不要插嘴了。”
这话一出,站身出来的各位大臣相视了一眼,知道皇帝是要做决断了。
各自躬身作揖,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反而是苏符不干了:“官家!和不得”
刘邦朝他眨了眨眼:“老头儿回去,朕自有计较。”
不知为何,脑子里想起皇帝前些日子的荒唐举动,还有那日亲口与自己说过的,当战……
苏符忽然有些冷静了下来。
如此,大殿中间便只剩了金国的三个使者了。
“既然是要和,那就拿出个和的样子出来……”
“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模样,那都是没有作用的。”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却让张通古有些心惊……这赵家老九,与三年前的那位,怎的好似变了一人!
三年前即使是宋国满朝皆反对,他也要讨好自己。
反而是今日……张通古有些迟疑地看向秦桧,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秦桧会舍了半身身家,跑到自己这儿来求救来了。
见他发呆,刘邦使唤着陆宰:
“把他们皇帝写来的书信取来,给朕念念。”
陆宰领了令,上前就去拿信……不料张通古竟然有些慌了,下意识地就想把那国书给收起来。
金主和完颜兀术在他们来时,对此行寄予了厚望。
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谈成功的。
如此,连许多价码都给压了下去……说起来,这也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毕竟在金国的眼里,能够舍下脸来求和,宋国君臣断然没有拒绝之理由。
可是今儿个自己为了求功,临时加上了些话儿,但却并没有取得自己想要的效果。
若这国书……或是册书当真激怒了赵家老九,他拼死了要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