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李存智那些欲言又止和怒其不争的眼神都明白地告诉了他这一点,他也知道在这一点上,他不如李存智。

李存智是早早就与李嗣源貌合神离,娆疆之行不能算作听命更像是一个交换的筹码,条件就是从此他远离通文馆的纷争,只怕从那时候开始李存智就知道李嗣源问鼎天下的大计不会成功。

而李存礼也可以说是替李存智一并留下来的。

他二人在通文馆一同长大,又是一起战场拼杀出来的生死交情,振武失陷之后,他被四哥带回通文馆去从此销声匿迹,也是李存智把那几乎变成骂名又名存实亡的振武节度使之职又担了两年。

若说他叫大哥养起来是情同父子,他同李存智便更是兄弟情深。

李存礼在心底苦笑。

果然,当初义父是不曾看错人,瞧着他们两个便说这一个看着克己守礼,那一个看着却有智慧。

有智慧,能看得通透,一早知道大哥不足与谋,西宫里也能冷眼相望。

他却不能放下。若说西宫算计是真,那曾经通文馆里一段岁月也不是假。

“我六岁入通文馆。”李存礼哑声道。“天佑五年,与三哥征讨王晖,加封检校司空。九年,率代北诸军平幽州,加封振武节度使,那一年我方及冠。十三年,振武陷,我被四哥带回通文馆,本以为一生只能做江湖人,金戈铁马都成梦中事。”

他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大哥监国,要我做护国将军,国破将军在,何其可笑?何况当年若无大哥授我武艺,我如今又当如何?”

“那么,复仇之后呢?”

李绛璎忽而肃然问道。

李存礼答得也肃然。

“自然是报再造之恩。”

他二人正相视一笑,忽而有人急匆匆扣响了房门,李存礼推门去看时,却是满头大汗的李存信。李存信神色有些惶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一开口也的确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吴王不知发了什么疯,深夜秘密宣召徐知诰入宫!”

李存礼一怔,喟然道:“看来杨溥是有些坐不住了,定是不良人将我们的动向送上了杨溥的案头,只怕这深更半夜是一场鸿门宴,那宫门里,可也有个十分难对付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