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听见李存礼提起燕云十六州来,神情也不见恼怒或是羞愧。他当然知道即便是诸侯发兵来防燕云十六州为漠北所夺,这一路奔袭之中述里朵也已经弄明白了很多机密,知道那一步棋下得也不高明,但彼时他没有别的办法。
李嗣源惯会邀买人心,南地诸侯也是首鼠两端,朝中不少宿老真以为监国是个为唐鞠躬尽瘁的肱股之臣不肯反时,也只有让李嗣源亲口说出肯让了燕云十六州才能让这些老臣意识到李嗣源不过是一个肖想皇位的小人,在西宫之前才能装聋作哑,叫张子凡顺利变成李嗣源。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在自己拿着燕云十六州几个字去邀买述里朵的时候,在世人眼中他就也变成了这样的小人。
来日南地诸侯自然可以翻脸不认。什么不良帅之信?那是唐皇未雨绸缪,你不良人不过是一个勾结外族的跳梁小丑。
李星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顺着脊背爬上来的寒意。
是的,他毫不怀疑会有那么一天——如果他输了的话。
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本事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从前与那个假扮他的兄弟争锋之时不也是如此么?他们并不是真心敬服李唐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在几十年的风雨飘摇里已经几乎消磨去了所有的尊严,剩下的尊严是袁天罡给的,因为袁天罡是独步当世的强者。
但是现在袁天罡也死了,世人皆知,是李星云亲手所杀。
他这个不良帅,并不像是袁天罡那样有威严。
卦象之事终究虚无缥缈,毕竟大道五十然而人遁其一,袁天罡能以推背图看此后百年千年,应卦之人却未必要是他和张子凡。
李儿花。
张子凡可以姓李,但他从未姓李。
李儿花。
那个容色沉静半点不曾见畏惧之色的女子,难道不也是一朵灼灼盛放的李儿花?
李星云忽然有些后悔了。
和他不死不休的本不是李绛璎而是李存礼,如果从一开始他肯与李绛璎好好谈一谈,或许事情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毕竟他们才是亲兄妹。
李存礼打量着李星云变幻莫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