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疯道人

李存礼对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微笑了一下。李绛璎注意到了这个微笑,当即便皱了眉头。她知道李存礼必然不是无缘无故便笑起来的,只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所以等商定了如何以半死不活的态度去面对马希声的磋磨而辞别了马希崇之后,李绛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李存礼的笑容问个分明。李存礼很清楚这不是一种盘问,所以答得非常爽快:“马希崇不老实,可想要应对也简单,只我要问殿下一个不大恭敬的问题。”

“你对我的不恭敬难道还少了些么?”李绛璎轻笑了一声,李存礼面上总是礼数周全,然而发起狠来的时候便会有些不管不顾的,她很清楚李存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一个痴人,想要的东西只怕也不多,不是旁人所想的功名利禄,而是谁也不肯相信的一些热血在腔子里涌着。

只是通文馆给他披上的那层外衣一时半刻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摘下来,所以他总要显得彬彬有礼。

“这一回是尤其的。”李存礼道。“但既然殿下不介意,我便也直说了——殿下您对名节二字,是如何看?”

李绛璎便明白他究竟要说些什么了。

她冷冷地笑了起来。

“名节?那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若说男子的名节,那这些今日投了唐明日转而又跟了朱温,乱世里能打下一份基业的王侯哪个算得上是有名节的?若说是女子,那便更可笑了,拿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套在女人脖子上,满以为这样便能显示出自己的威风来?”

“既然殿下不在意,那便去劝一劝徐姑娘吧。”李存礼似乎盯着烛火在出神,他想李绛璎这话其实是把李克用和李嗣源一并骂进去了,因为他们都是受着朝廷的俸禄然而私底下盘算着篡夺江山的。骂李克用倒是没什么,他一贯在心底也认定义父是个极为虚伪的人,可听李绛璎这样讲起李嗣源来,他心中竟然也没有愤怒。

大抵是因为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大哥是枭雄与奸雄,并非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他本也不要求自己跟着的乃是君子,什么算是君子?那也不过是旁人所制定出来的一些条框,在这样的乱世里,能叫天下太平的人是不是君子有什么干系呢?

所以李绛璎不过是说了实话,没有要把旁人一起骂进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