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皇室的缘故,这祈福还需得是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号来,说是为国祈福之类,好叫她没有任何理由能够逃脱过去。孕妇自然是金贵的,从头到尾都会被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但是两个月的胎儿实在是太脆弱了,一次惊马就足够解决。
而要马惊也不是什么难事,在一些虎视眈眈心思各异的武林高手面前一匹马又算得了什么?随便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一颗石子就可以达成目的,总之只要徐青素离开了马希崇的府邸,余下的都不会是问题。
徐青素听过李存礼的设想之后,并不惊慌,道:“将军是想如何?”
“这要看您的意思。”李存礼轻笑了一声。“按说眼下的情形,也不用非要亲自涉足险地,十三妹是可以代劳,不过殿下的医术是可以保您无虞,亲自去将敌人斩于马下,不失为一件快事。”
李绛璎的医术,徐青素当然是很清楚的,马殷那是中了毒,中过毒的人身子有多么空虚是人人都知道的,更不用说马殷的年岁摆在那里,能吊住他性命这样长时间实属不易,保命和保胎却全然是两件事,要不要拿自己冒险做注,还得是徐青素自己来做定夺。
李存礼并没有催,徐青素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像是在神游物外。
半晌,她微微笑了起来。
“不敢以身入局,又怎么能把旁人拖入局中呢?”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是在打量一个很金贵的筹码。“那我便入局罢。”
她说着入局,语气却像是事不关己,李存礼当下一笑,道:“那便好,咱们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说得亲近,徐青素的神情却是疏离得很,她似乎只同李绛璎之间有些亲近的意思,李存礼想,这证明她是很明白的,明白究竟谁才是关键所在。
消息果然是来得很快,所用的理由也并未超出李存礼的预料去。说是马殷的身子因这孩子有了起色,应当去寺庙中祈福一番,尤其这孩子虽然是在腹中,福分却是他带来的,只好劳动徐青素也跟着一同。
徐青素欣然同意,马希崇对此大为紧张,怕这是马希声的阴谋。徐青素明知道这是阴谋,却不曾叫马希崇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安慰说有这许多高手随行不会出什么问题,她把高手两个字咬得很重,马希崇听来知道这是说李存礼等人,当下也放下心来。
山路不算崎岖,只不是一个孕妇能够行走的,好在这寺庙香火还算鼎盛,是以有了一条能够供车行走的路,马车辘辘而行,一路并未出什么差错,李存礼扮做侍卫模样在暗中跟着,简直要以为李存义一时间转了性子。
不过等到寺庙门口,向里稍稍一张望,李存礼心下便了然了。
他不通毒术,但跟着李存智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了解了些皮毛,一想到自诩是光明正大的李存义也要用这样的手段,李存礼心中当然觉得快意。
李绛璎今次也跟在一旁,是扮做侍女的模样。徐青素对此本还有些惊惶,但被李绛璎一番劝说也安定了下来,如今她坐在马车里,倒是看不出不安来了,李绛璎也闻见了那股香气,她低低咳嗽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条手帕来递给徐青素道:“殿下,小心着凉。”
徐青素接过了帕子,也闻到上头淡淡的香气,她心下明镜也似,明白寺庙里的香气有了些古怪,再看这寺庙周围并无旁人,便知道这局是专为自己设的,然而心下还是不免有些轻蔑的意思,心想佛家一向要标榜自己是与世无争的那一个,现在竟然也要卷入这样的是非争斗之中,且大小所也算是拿着一条人命做筹码,也不怕他们那佛祖怪罪。
李绛璎又替她整了整身上的环佩,徐青素闻到鼻端的一点香风,便知道她在这环佩上也放了解药一类的东西,下毒的人大抵是已经不在殿堂之中了,现如今站在这里的小沙弥们显然什么也不知道,低眉顺眼地将徐青素请了进去。
徐青素跪拜了一番,又有人来将她向后引,说是住持有请,要她一个人前去。
一个人,便有些凶险了。
然而徐青素也欣然应允,与小沙弥同去。
禅房幽静,在其中坐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和尚看见他双手合十,还不等说出什么来,忽然便听见头顶上哗啦啦一声响。
是个穿黑衣戴面具的家伙落在了两人之间,看了一眼徐青素便冷笑道:“便是你父想要篡夺了唐皇之名?那九泉之下,要怨便怨你有这么个爹吧!”
声音嘶哑森冷,像是从九泉之下传来的一般,徐青素看着雪亮的剑光转瞬之间已经到了眼前却并不惊惶,只是脸上流露出了一点讶然的光,外头终于有了动静,是侍卫飞身进来将来人的剑格住了,他脸上也有了一些惊讶甚至于惊恐的神色,嘶声叫道:“不良帅!”
“眼光不错。”面具人傲然说道。“既然如此,还要做无谓之抗争么?”
那侍卫却是个胆大的,并不肯退让分毫,两个人你来我往喂起招来,几招之后侍卫显出一点疲态,可是旁人却也都到了。
马希崇跑得飞快,脸上还沁出了一点热汗。他一眼看见不良帅几乎三魂七魄都被吓散了,站在当地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叫乃是一种本能,可是要叫出声来未免也太丢人了一些,损失了他的威严,要做一国之君的人总是要威严些的,所以要忍住了不叫,最后才憋出来一句道:“不良帅!你如今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想要行凶么!”
“呵。”对面不过传来一声冷笑。“你们的反应倒是很快,今日权当是这丫头运气好罢了,不过若是徐知诰还打着些不该有的主意,下一次,她可不会这么走运了。”
等撂下这么一句狠话,众人眼前都是一花,人是一瞬间便飞鸿杳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