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方见状,发了话:“二位不如就以‘山水’为题各自作画,再由现场的各位画师表决,以定胜负,如何?”
双方都无任何意见,便开始比试。
颜湘隐在人群中暗自打量,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想不想上前试试?”
是俞林。
“先生怎么来了?”
他嘴角微勾,温声解释道:“听说你们在此,便过来看看。”
似乎不管何时见到俞林,他都是如此的温润亲和。
颜湘突然好奇:什么样的事情才能打碎他脸上这幅“面具”呢?而这具躯壳下,又会藏着怎样的灵魂?
“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她转头目视前方,胡乱找话道:“先生,你觉得宁哥会赢吗?”
俞林也看向正在比试的江逸宁,略微思索后分析:“京中画师大多追求精细,而世子的画风却偏豪放,不占上风。”
画毕,双方同时停笔。江逸宁的画偏重整体观感,山水辽阔、气势恢宏。
而赵韵雪则是在描绘山水轮廓后,集中笔墨表现林叶和飞鸟的脉络纹路。
两张画桌前均置了竹筒,是主办方为计票所准备的。
画师们迫不及待上前为自己心仪的画作投票,仿佛他们之间也存在比拼,稍慢一点便被别人给比了下去。
当场,主办方就公布了这场比试的胜负:“我宣布,这场比赛获胜的是——赵小姐!”
周围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刺得江逸宁耳朵生疼。
赵韵雪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略微行礼道:“江世子,承让了。”
江逸宁面色有些难堪,但他不好与女子当街计较,遂吐出两个字:“恭喜。”
三人走在回玉书坊的路上,他忍不住愤愤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也不知道帮帮我?”
颜湘撇撇嘴,小声反驳道:“我们是你朋友,又不是来参会的画师,那票岂能作数?再说,就算我们投你,你也赢不了呀……”
江逸宁被戳中伤疤,险些跳脚,随后却又摸着鼻子瓮声道:“那至少……也不会让我输得那么难看,我今后还怎么见人?”
说话间,他不慎被迎面走来的女子撞到手臂,顿时闻到了淡淡香气,但对方什么也没说便匆匆离去,他忍不住嘀咕道:“哪家姑娘如此没礼貌?”
其余俩人没注意这点小插曲,俞林慢条斯理道:“你就是把输赢和脸面看得太重。”
“没错,”颜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一次输赢而已,不用这么认真。”
“你们说得轻巧。从小到大,本世子几乎就没输过,现在却输给一个女子……想想就不甘心。”江逸宁语气生硬。
“这输赢重不重要岂能用性别衡量?”颜湘严肃道,“女子怎么了?女子也能顶半边天!你看历史上那么多巾帼英雄,不就说明‘不光你们男子能成事,我们女子同样也可以’吗?若是这世道公平,让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能像男子一样念书习武,那我们可未必会比你们差。”
这番话,早在跟嬷嬷学规矩时她就想说了。
虽然霁朝没有裹脚、束腰这样的陋习,也未曾规定女子不得抛头露面,但女子就要遵循三从四德、精通琴棋书画,诸如此类的规矩还是对她的思想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在熟人面前说,倘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
俞林闻言,内心不禁诧异。他自幼博览群书,自然也见识过很多不同的思想主张,对颜湘所述的“公平”并不觉新奇。
让他诧异的是——虽然他自身坚持“人性平等”,但在所遇到的各式各样的人中,赞成此种主张的却极少,颜湘恰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我其实也没有瞧不起女子,”江逸宁面上有些挂不住,“我就是,觉得太丢脸了。”
他从小生活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中,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尤其在乎颜面。
更何况,他往常所见的女子大多都是妃嫔和侍女,这些人不仅不会同他比试,还会想方设法吹捧他,可如今他却输给一个女子,心里自然别扭。
颜湘拍了拍他以表安慰:“好啦,别在意啦,其实我认为你们的实力不相上下,只是风格不同罢了。”
江逸宁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