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感受到她的瑟缩,目光微沉。弦脉,面红目赤,肢体疼痛,发热,“头疼吗?”
她问道。
邢巧娘的反应有些迟钝,想了想,才道:“有点。”然后很快改口,“很痛。”
她接着道:“有胸闷呕吐的迹象,这两天总觉得口渴,喝了很多水,却阳结(便秘)。”
邢巧娘看着苏虞瞳孔中的自己,总结道:“壮热不寒;头痛,肢体疼痛,面红目赤;烦渴喜饮、大便秘结、小便炽热——”
说着说着,她突然道,“大郎,娘好想你。娘想开了,以后不逼你了。你愿意学医,继承邢家衣钵就继承衣钵,不愿意做别的也行……
不,不,你父亲心心念念传承邢家医学,你不学医,岂不是辜负了他的期许。你这个不孝子,娘不允许。”
苏虞看着邢巧娘,沉痛慢慢染上了整个眼眸。
邢巧娘使劲眨了眨眼睛,又道:“有神昏谵语的现象,用安宫牛黄丸,或——”她话还没说完,脑袋一歪,人便晕了过去。
“或紫雪丹清心开窍。”苏虞接过她未尽的话头,从腰间摘下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倒出一枚紫雪丹,塞进邢巧娘的嘴里,然后给她喂了点温开水。
等邢巧娘将药丸咽下后,苏虞舀了一碗青蒿素合清障汤,又拿了一只空碗,两碗来回倾倒降温。
滚烫的药汁很快变凉了,苏虞端着药碗,走到邢巧娘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邢大夫,喝药了。”
邢巧娘几乎没什么意识。
苏虞放下药碗,捏住邢巧娘的两腮,迫使她张开嘴巴,接着拿出一枝中空的芦苇管塞到邢巧娘的咽喉处,再在芦苇管上头按上专门制作的漏斗,把药汁通过漏斗、芦苇管喂进邢巧娘嘴里。
若她还有神志,直接喂是最好的。但就怕她没有意识,药汁呛到气管里,堵住了呼吸道。用芦苇管喂药,虽然慢,但更安全。
又有一个大夫病倒了。
苏虞心里悲戚,整个人却格外的理智。有条不紊地给邢巧娘喂完药,她把漏斗和芦苇管抽出,扔进了专门消毒的开水罐中。
少了一个大夫,多了一个病患,今天的分药工作结束得更晚了。
好在病人们会互相帮忙,尚有余力的病人喝完了自己份的药,还能给那些卧床不起又或者昏迷不醒的病人帮忙喂药。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走了些人,又多了些人。
但好在,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
活着的人每天还有药喝,还有温热的杂粮野草粥喝。能吃饱喝药到死去的那一刻,人生也不算白活了。
“好苦啊。”面色萎黄,头发稀疏像稻草一样枯黄的小姑娘紧挨着母亲,手里抱着竹筒碗,一边喝一边小声地抱怨道。
“良药苦口,囡囡乖,快把药喝了,喝了药病就会好的。”母亲抱着她,轻声安慰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爹和哥哥喝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