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犹自隆隆不息,站在远处田野的达观子默然不语,缓缓将指间符篆收回袖中。
他正要举步离开,眼角余光扫见一道朱衣倩影,拱手道:“不曾想在此处遇见邱仙子。”
“你迟迟不出手,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么?”瑛君手把洞箫,望向远处渐渐消散的金甲神将,长青站在矮坡顶端,喘息片刻,随后追赶马车而去。
“我并非刻意如此。”达观子言道:“长青修道有成,但过去久居山中,欠缺磨练。我让他下山行走,也是希望他有所长进。邱仙子传他剑术,不也是做此想法么?否则为何现身此地?”
“但你把好言妄议的陋习,也一并传授给他了。”瑛君斜瞥一眼,剑意自成境界,压得达观子身形微屈。
“长青生性聪慧,拦不住的。”达观子承受着巨大压力,隐约能感觉到无形剑气渐渐逼近:“邱仙子若希望他有所成就,便让他亲自去经历世事。”
瑛君沉默良久,随后飘然离去,风中传来话语:“陆衍让我来找你,你且自去。”
……
熊熊烈焰照亮了黑夜、驱散了寒冷,代价却是整座金光寺沦为人间火宅。
轰然一声,程三五飞身一脚,直接踹断殿前木柱。大当家侧身避过,双臂暴长,抱住程三五腿脚,旋身抡摔,撞塌半边墙壁,使得他滚入浓烟滚滚的正殿之中。
“你只有这点能耐吗?”大当家迈步跨入被砸开的缺口,昂声喝问。
程三五起身扬臂,拨开浓烟,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二人交手至今,尚不及两刻,但整座金光寺已经由于火灾,以及他们激战余波,倾颓大半。
程三五与大当家的厮杀,全然不像武林中人那样招式来往,而是各自奋起强横膂力,拳腿过处,毫无顾忌。若遇木石阻碍,便加催劲力硬碾过去;一旦擒住对方肢体,不是饱以老拳,就是把对方往墙壁梁柱那等硬物砸去,仿佛泄愤一般摧毁整座金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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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囚禁桂丫头的连排禅房,程三五干脆抓着大当家的脑袋,一路狂冲,二人一同撞穿七八面墙壁,致使其成片坍塌。
程三五与大当家此刻皆是形容狼狈,衣物被撕坏扯烂,身上多处烧伤,满脸焦黑烟灰,混杂油汗污垢。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们二人身上烧伤都在迅速自愈,连瘢痕都没留下多少。
“怎么?看傻眼了?”程三五扯掉上身那几条破布,豪气万丈地张开双臂,运劲一抖,汗水尘垢尽数抖落,露出雄奇伟岸的体魄躯干,丝毫不输强催功力、突破极限的大当家。
“你确实有点本事,难怪其他人都不敢胡来,就你这么大胆,直接在京畿一带动手。”程三五活动一下臂膀:“可惜,你也仅限于此了。”
大当家咬牙含恨,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能感受到突破极限的功力正在缓缓消退。如此强行鼓催根基,还能维持足足两刻,已非寻常武者可比,世上绝大多数武功都做不到。
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胜不过眼前这人?他为什么跟自己一样,伤势能够转眼复原?
不由得大当家多想,程三五整劲完毕,再度攻来,拳锋更胜精钢,双臂抡动,带起刮面生疼的劲风,如果不是大当家这等筋骨强悍、皮糙肉厚之辈,对上这两条铁铸粗臂,那便是擦着便伤、挨着就死的下场。
大当家腾挪躲闪,心知功力消退,不再与之硬拼,他觑见火势已经包围了金光寺大殿,加上二人战斗早已令其摇摇欲坠,再受大火焚烧,坍塌近在眼前。
纵身一跃,大当家跳到佛像肩膀,一脚将泥塑佛像的脑袋踢下。程三五出拳捣碎佛头,泥块碎散,而大当家就趁这功夫,脚撑墙壁、背抵佛像,一举奋力将其掀翻推落,朝着程三五当头砸下。
程三五战至亢奋,不避不闪,双膝一沉,硬是将无头佛像扛起。大当家翻身落下,运起千斤坠,重重压在佛像上,程三五单膝跪地,几难支撑。
察觉机会,大当家轻轻一跃,再次运劲下坠。却不料程三五神力猛催,暴喝一声,竟是将整尊无头佛像朝天掷出,撞破大殿房梁屋顶。
一连串崩裂破碎声响,金光寺大殿再难维系,墙倒柱倾、梁折瓦碎,轰然垮塌落下,将程三五掩埋在内。
大当家正好被程三五掷出的佛像撞开,他望见大殿崩颓,不假思索,当即扭头飞跃,冲出火海,逃离这座已然沦为废墟的金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