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军惨败,盖苏文在宿卫的拼杀下从鸡龙山一路逃亡,窜入熊津城(今韩国公州)。此时盖苏文身边除了宿卫还有陆续赶上来的铁骑五千余人。又有镇守熊津城的将军惠真手下五千兵马前来迎接。
盖苏文此时羞愤难当,沉痛地问身边的护卫道:“萧干城的追兵赶上来了没有?”
盖苏文的卫队长耨萨延寿带着哭腔说道:“陷于阵中的将士还再抵抗,萧贼一时半会儿还追不过来。”
盖苏文仰天长啸,两道浑浊的老泪流淌下来。他扬鞭指向熊津城城头道:“这熊津城本来是白吉藩的故都。当年为我大扶余兵锋所慑,不得不南迁泗沘城。
然今日老夫被萧贼所乘,一败涂地,二十余万精锐毁于一旦,有何面目再见陷于阵中的将士子弟?”
说罢,盖苏文竟然抽出长刀就要刎颈自尽。耨萨延寿与一众将士纷纷上前夺下盖苏文手中长剑。耨萨延寿痛哭流涕道:“大莫离支,末将观唐人典籍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大扶余尚有近四十万可战之兵,日后将定能克敌制胜、再现荣光!”
盖苏文长叹道:“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我扶余虽然地方千里,却不及大晏十分之一,悬殊太大了!”
耨萨延寿正容亢色道:“大莫离支,末将闻华夏故事,越王勾践败于吴王夫差,越国仅余东西百里之地,百不及一于吴国。
然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仍能趁夫差不备一举荡平吴国。我扶余沃野千里,盛产战马与铁器,必能重振旗鼓、荡平萧贼。”
说到这里耨萨延寿意味深长看向惠真,惠真顿时会意,连忙率先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道:“此诚我扶余危急存亡之秋,若无大莫离支恐难支撑大局。还请大莫离支以社稷为重,奋发图强以待时机。”
忽然有人带领一众残兵败将纷纷向盖苏文高呼:“我等愿誓死追随大莫离支!剪灭萧贼,共克时艰!”
盖苏文感激的涕泪横流道:“承蒙今日众将士不弃,老夫日后必与诸位共富贵。”
一众因战败而士气低落的将士听到盖苏文的誓言,多少提振起来一点精神。盖苏文在熊津府停留了一夜,向一众将士分发库存的粮草财帛,又陆续收拢了近两万败兵,这才引军渡过熊津江向牙山逃窜。
显然之前盖苏文与自己的卫队长耨萨延寿共同上演了一出双簧,目的是收拾人心。这场表演堪称完美,一众残兵败将拿着分到手的一点点财帛,开始幻想盖苏文东山再起后给自己加官进爵。
不过盖苏文眼下的首要任务是逃回扶余王京,整合各种资源进行战略收缩,将扶余变成一个坚硬的核桃,自己则率领扶余残存的精锐来回机动寻找可乘之机。
待干城与郑怀古钝兵挫锐于坚城之下,自己再趁机歼灭其中一部,然后再与大晏展开和谈,为扶余赢得喘息之机。当然也是为自己赢得喘息之机。
凌晨,趁着夜色最浓的时刻,盖苏文开始率领麾下的残兵悄悄渡过熊津江。之前惠真为方便转运粮草寻得一处徒涉过江地点。盖苏文便在惠真的向导下,率军徒涉过江。
盖苏文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军队缓缓渡过熊津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明白,为何萧干城的追兵不在此处设下埋伏?若是趁自己半渡之际突然袭击,自己必然九死一生。
他哪里知道,这正是干城故意放水,为登、莱两地的友军制造麻烦。要不然岂能让他如此安稳走脱?
渐渐地盖苏文的残部一大半都已渡过熊津江。东边的天际也开始露出了鱼肚白。盖苏文心中一阵窃喜。他暗想,看来萧干城还是吃了兵力不足的亏,旋即又想到自己以优势兵力竟然打成这幅熊样实在令人不齿。
正当盖苏文胡思乱想,羞愤难当之际,忽然四野之中杀声震天,火光四起。盖苏文大叫不好,调转马头就跑。他正要趁乱逃跑时,就听有人大喊:“披着黑皮红里斗篷的就是盖苏文。”
盖苏文大惊失色,连忙甩掉斗篷,头也不回扎向北方,忽然他回过味来,这喊杀声不是华夏正韵,而是熟悉又难听的新罗语。
盖苏文勃然大怒,大吼道:“诸位将士莫要慌张,这是新罗的军队。新罗人素来软弱,不堪一击,给老夫狠狠地打!”
扶余的残兵败将心中也憋着一口气。就听有人嚷嚷道:“老子挨唐人揍也就算了,怎么新罗人也敢趁火打劫,占老子的便宜?”
“对,跟他们拼了。这伙新罗人太鸡贼了!”众人吵吵着就与对面的新罗人混战在一起。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拼命,一些老兵油子开始打起了滑头仗。一轮冲锋下来,拨马就逃。
于是双方打打停停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全部放亮。眼看新罗军就要形成合围态势,盖苏文连忙再次仓皇逃窜。盖苏文心里这个气啊!这回可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自己英雄一世,竟然被稀泥一般的新罗兵占了便宜。逃出三十里外,盖苏文这才停住疾驰的脚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逃入一片山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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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半岛南方的山都称不上高大巍峨,不过一座又一座丘陵连绵不绝,也不禁令盖苏文疑神疑鬼起来。他沉吟道:“若是有人在这两边的山上预先埋伏一万弓箭手,我们恐怕都要命丧此地。”
一旁惠真说道:“大莫离支,不必多虑。平日我们都是经这条小道向论山城外运送粮草。昨日还有一批粮草途径此路运到熊津。这条路安全得很。”
盖苏文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忽然一通战鼓声响,就见前方闪出一队人马。当先走出一匹金黄色的汗血宝马,马上端坐着一位金冠红衣的俏丽女子。
盖苏文正惊疑不定之际,只听对面女子一串娇笑,得意地说道:“大莫离支,新月城一别无恙乎?”
盖苏文一怔,方才沉声质问:“你是良德?”
良德身边一位少年呵斥道:“大胆,见了我家女王还不下马跪下。”
盖苏文博然大怒道:“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良德抬手一鞭子抽向一旁的少年道:“放肆,这种场合轮不到你造次。”一旁的少年这才住嘴。这位少年正是文武王子。
原来这些日子里文武王子看到萧干城的一番谜之操作,屡屡击破盖苏文的计谋。同他也看到天朝种种神器,方知新罗与天朝简直就不在一个维度上。之前的自己不过是一芥井底之蛙而已。
他算是彻底服了,一改往日嚣张跋扈,小心伺候干城等一众高阶将领。他这一番苦工到是没有白费,终于刺探到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盖苏文的粮草补给基地在牙山港。
文武王子立即将这条重要消息转送给良德女王。良德女王新败之下,急于赢得一场胜利提振自身威望。于是良德女王不等不靠,搜罗一切可用之兵埋伏在熊津以北等待战机。
熊津是牙山前往鸡龙山的必经之路。不过良德所图甚大,对于过往的粮草一概不打。只等着战败逃窜的盖苏文。为此良德还与右大都督朴高旻商议,决定双重设伏。这才将盖苏文堵在山谷中。
良德见文武王子住口,方才笑盈盈道:“大莫离支,莫要发怒。这是我的侄儿文武王子。若不是他告诉本王大莫离支的粮草都是经海运运到牙山,再从牙山运到论山,本王哪里能有机会与大莫离支在此相见呢?”
盖苏文大怒:“竖子,原来都是你搞的鬼!老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良德又是连连掩口娇笑。盖苏文再次质问道:“你笑什么?”
良德收住笑声道:“大莫离支,你真是高看了我家侄儿。其实发现牙山粮仓的是征东大将军萧干城的次子萧青梁。他化妆成东胡骑兵窃取了高藏王的令牌,在春川放火烧了大莫离支的粮仓,又混入大莫离支的军中刺探出牙山粮仓的绝密消息。”
良德此举真是阴狠异常,直接暴露了萧青梁刺探敌情的几乎所有隐匿手段。以后若是青梁再深入敌后,恐怕就会被事先警觉的敌人所发现。
盖苏文恍然大悟,旋即怒发冲冠,吼道:“原来是他刺杀了林明达夫?”
良德又是一笑道:“大莫离支败于此等人物手中,也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盖苏文忽然冷静下来,沉声问道:“良德,你将如此重要的秘密告知于本王,到底有什么图谋?”
良德道:“不错,盖苏文,本王确实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不知大莫离支意下如何?”
盖苏文紧紧盯住良德,上下打量一番,充满戒备的问道:“交易?不过你如今倒是有资格与本王做交易。好了,说说你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