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当然知道函谷关只有千余秦卒,不过谈判就是虚张声势加上讨价还价,秦军违反他与曹参的共识突进函谷关这一点,是能够用来在谈判中当作筹码的,所以他才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以此来指责秦方。
萧何稍待了数息之后,才用讥讽的口吻说:“那么说,如果汉王遣军占据函谷残关,上卿也不会有异议了?”
陈平再次灿烂的笑了:“自无不可。”
“只是,”他话锋一转:“在下不太建议汉军如此。”
“此言又是何意呢?”萧何认为陈平之前所说的就是个场面话,讥讽的意思更浓了。
“因为即使汉军占据了函谷关,对汉王而言也不过是个虚幻的收获。”陈平收起笑容:“于秦而言,在潼关筑成之后,函谷关的屏障关中作用已经失去。”
他带着极为自信的神色说道:“去载霸王以诸侯联军三十万之众,都未触及潼关城本身,甚至连潼关前的五道壁垒也仅破了三道就无功而返,再不提伐秦。汉军占此函谷残关,除了表明汉王对秦的敌意外,又有何它用?”
“而汉王与秦为敌,既不符合国相与司农之间的共识,也对汉王没什么好处。”陈平话音转冷:“汉国现有三郡都紧邻于秦,若陛下怒,汉可有宁日?”
萧何面现惊怒,两手据案:“上卿此言可以理解为威胁吗?”
陈平的脸上就像安了开关一样,咔嚓一下又是笑容满面:“当然不是,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就函谷残城的作用而言,在下有一提议,不知国相是否可做主呢?”
萧何的惊怒是发自内心的,如果大秦真的再次挥军出关,那现在的汉国就像当初秦始皇统一六国时的韩国一样,绝对难堪一击。不过他所说的“威胁”言语,则是一种色厉内荏下的故作强硬了。
陈平与萧何之间没有曹参萧何之间原有的兄弟情谊,所以也就不能像曹参那样完全一副“相帮兄弟”的态度。
两人就像戏台上演戏一样,都称职的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政治啊。
曹参此时恰到好处的打起了圆场:“兄何无需担心,秦军至函谷,乃是弟托请上卿向陛下进言,确是为助汉王一臂之力。申阳在三川曾拒绝与秦商贾往来,秦贾因此而出不了崤道。”
曹参说的是事实,申阳因为对秦的恐惧,害怕秦以做生意为名派出商贾当细作,所以完全封锁了对秦的通道,一副永远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
“而陛下重商贸,山东虽然不愿为秦土,做做交易总可以吧,可惜申阳无此头脑。所以得知汉王想要取三川时,上卿代弟进言立即得陛下诏可,这才从潼关守军中派出了万卒。当得知申阳降汉王,也就立即撤回了。”曹参把话说完,向萧何一礼。
“至于仍在函谷关城留千余卒,只是担心河南军中流卒入关而已。这么点儿兵力,可完全抗不住汉军大举来侵。”陈平用玩笑的口吻轻描淡写着:“现在既然汉王稳住了三川,这千卒当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残关内的必要了。”
“那么上卿刚才想要作何提议?”萧何算是认可这个解释,放缓了态度。
“国相从司农这里应该知道,陛下重农,也重商贾。”
“参确实如此说过。”
“秦占函谷,汉王必定觉得是个威胁。汉占函谷,则陛下也必会着恼。那何不将函谷关城作为两方进行商贾交易的边市呢?秦汉都不设兵,东西两关门各设税吏,完全当做市场和税关看待。”
陈平看萧何正在思考,又加了一句:“关城由秦发匠役重新修筑,但不复兵事构造,只做交易之地,国相可使人监察筑城,以证在下之言。”
还有这等好事?萧何满肚子疑虑,抬眼望向曹参。
曹参笑着颌首:“大兄无需疑虑,这虽出上卿之口,但实乃陛下之意,以商贾交易替代刀兵。弟也曾与大兄说过,陛下虽遣秦啸卒十万归农,却又发卒六万移师陇西的河水以西以维护西域胡贾的交易通道安宁,可见陛下重商贾。当然,河西军也能堵住匈奴西侵河西走廊的野心,可谓一举两得。”
陈平保持着笑容:“在下亦可将关中军力分布告知国相,国相可以此上奏汉王而安其心。”
陈平这话说的让萧何无法回应。军事部署向为机密之事,如果萧何直言说你说吧我听着,就显得失礼了。可萧何又确实想知道,因此只能看着陈平,一言不发。
陈平当然知道萧何的心态,所以并没有等萧何发话:“潼关守军三万,武关守军二万,其西的峣关有守军一万。蓝田有中尉军五万,咸阳有卫尉二万。河东有原为赵将的李良军三万,面向代国在霍邑有军一万,然后就是陇西郡河水以西方向,河水边新筑金城有二万卒,河西走廊内筑三城,有卒六万,北疆九原到雁门一线约十五万秦锐。”
他停顿了一下让萧何和周苛理顺,然后接着说:“北疆与河西虽有二十三万大军,而这些是无法随时调回的,除非陛下想要放匈奴南下河南地,或不再关注西域商路。就此一算,在关中一带实际上秦军只有十七万,守关军与卫尉不可动,可动的不过是中尉军和河东李良军共八万而已,李良军在河东当下还主要是在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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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拿起自己案上的茶碗一举:“国相就此可知,秦并无任何想要威胁汉王的意思,不然就无须将返关中的秦啸解散十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