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的母族派来军队,帮忙镇压革命,但是于事无补,反而更加激发了民众的愤怒。这些外族的军队在不同的村庄与民众展开了交战,他们彼此杀戮,于是血流成河。
惨烈的厮杀在曲折泥泞的小路展开,枝叶扶疏,灌木丛生的小径,还有田垄间,到处都是被践踏的痕迹,低矮的覆盖茅草的泥坯小屋,还有一些远处的砖石围墙,都被破坏成废墟。芦苇荡和潮湿的水沟,还有一些湍急的河流,都堆积满了尸骨。建造了塔楼的小院,也变成了交战的地方。院子里的秋千也被砸垮了支架,秋千的铁链也像是一条瘦骨嶙峋的死蛇,干瘪瘪地趴在那儿。偶尔有一些凋零的秋叶,优美翩跹地落到草儿枯黄的地面。
这座院子还是很久以前的修道者们建造的,他们在塔楼里面讲经,也收养一些孩子在这儿读书,长大了培养成新一代修道者,那时候一切欣欣向荣,充满了朝气蓬勃、生机盎然的样子。
这座优美的塔楼,外面涂抹粉白,雕刻上了栩栩如生的图案,摆放着姿态优美的雕像作为装饰,塔楼螺旋式的楼梯像是一块海边沙滩的彩色贝壳,散发落日朦胧的奇异光彩;塔楼每一层都有尖拱的玻璃窗,而且每一块玻璃都像是霜花一样,上面有精美的花纹,沿着均匀的几何图案,由优美的线条勾勒而成,配合着塔楼柔美的轮廓,显得消瘦而轻盈,像是一位优雅的淑女。塔楼里面,则铺满了松木的木板,木板间均匀的缝隙,打扫得很干净,没有落下一丝灰尘,而且从窗户照进来灿烂的阳光,一下子就能把里面照得亮堂极了。
塔顶有一座钟,挂在那儿,由黄铜铸造的,外面覆盖有精美的花纹,像是藤蔓一样,而这座钟就像是一朵倒立的喇叭花,慵懒又沉稳地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多年了。现在呢?已经生锈了。像是这座塔楼一样,疏疏落落的缺口,围绕着塔楼的屋檐和外围的边缘,那些昔日优美轻巧的线条,变得臃肿而粗糙,但仍可窥见昔日的优雅形状,供人想象。那些生锈了的部位,在黄昏时分与斜阳辉映着,就更加突显这座建筑的落寞与凄凉了。
塔楼的阴影在落日向着夜幕的时分渐渐延伸,逐渐笼罩一方天地,把小院落在一片暮色的静谧,而低矮的墙垣角落,一棵枝干粗壮,根部遒劲的树木,顶着繁茂的叶子,静静地战在那儿,已经很多年了。这棵待在角落的树,从遥远的从前到现在,依然还活着,尽管遥远的从前,陪在这棵树旁的人,都死了。
这儿已经让战争给毁了,就算没有毁掉,也会因为岁月的侵蚀变得老旧,这儿已经很久没有维修过了。
建筑上那些新添的伤痕,和岁月侵蚀的老旧伤疤融合在一起,墙壁上,檐角上的缺损,都显示了时代的沧桑变化。那些新添的伤痕,就是由于起义军和镇压军队的冲突波及而造成的。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前来镇压的军队气焰嚣张,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当起义军表示不愿意投降以后,他们就开始屠杀。狭窄的小径不适合大规模的作战,起义军又没什么纪律,穿得破衣烂衫,时而左冲一下,时而右跑一下,那些骑着骏马,穿着精美衣裳,肩膀上戴着徽章的神勇战士们,闯进混乱的人群,起义军被敌人的攻势弄得迷失了方向,感到一阵眩晕。
起义军和敌人混乱地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尽管从他们的衣裳打扮完全不同,可是因为起义军数量太多,平民们的鲜血犹如泉水喷涌,浸染了周围的人们。兵刃相撞的铿锵声不断响起,清脆得像是快速摇动的银色铃铛,或者是一串落在银盘的珠子,但是那无数次的声响几乎连成一次悠长绵延的声音。
战场仿佛是海洋,人群涌动,时而凸起,时而凹陷,在一些崎岖的地形,像是触到礁石一般,拍打的浪潮回卷,在银色的盔甲上闪烁雪堆似的浪潮,而海洋的呼啸变得更加激烈,惨烈的厮杀犹如狰狞的天空倾泻一阵可怕的电闪雷鸣覆盖下来,轰隆隆的厮杀声交相应和,前来镇压的军队用火铳射杀了许多平民,那一瞬间就夺取了鲜活的生命,可是那火铳的一声长鸣还在回响。于是人群的海洋变得更加狂热,狰狞天空的呼啸狂风肆意地拍打在海面,扬起的沙尘竟在这鲜血的海洋上升起海雾,朦胧一片。
这是一幅幅混浊的图像,色彩暗淡,褐色、红色与紫色的斑驳印记死气沉沉地融合在一处,变化着,有如暮霭,时而舒展,时而蜷缩,不断地吞吐,膨胀了,却又干瘪,消化着里面蠕动的一切,神秘的魔幻,滚动而又旋转。
或是,请看那蜿蜒曲折的鲜血汇聚溪河,肆意而又狂妄地冲刷,人体堆积的礁石阻拦将其劈开,一分为二,继续开凿贫瘠大地的沟壑作为河道,渗透生养万物的大地深处,亦或是蔓延到更辽阔宽广的平原,继续在那儿展开惊心动魄的厮杀,绵延无边。